二月初一，雁荡山外又刮起了风雪。渐渐离开的严寒，在二月的开始，转头杀了一个回马枪。晚上见风见雪，天空沉云蔼蔼，不漏一丝月色星光，广袤大地一片昏黑，城中街头巷尾早早便了无人迹，连鸡鸣狗叫都消失了。

岑越事后回想，总觉得这是不详的预兆。但那一宿，他未曾有半分感应或预知。他与陆生明头挨头，安宁地沉睡在黑甜乡中，对同在一座城里将军府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靳荣藏在暗处，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狂乱的心跳声。风声呜呜作响，雪簌簌而落，过于寂静的夜色里，藏着他无法抗衡的杀意。

小尉迟尚且未至，给他招揽的亲卫暂时跟尉迟莹，与尉迟莹的亲卫编组执勤。今天是申组值夜，靳荣年岁小，负责尉迟将军的寝房。将军人好，负责寝房的亲卫可在外室值守，不必吹风受寒，他便被分配到寝房了。靳荣在换班时，进去查检一次，检查无恙后只需守在位置上，一般不会有大事发生，但值夜，总得提起警惕。

今夜天气很差，风大，夹着冰雪。靳荣望着窗外，惦记着独居在家的奶奶。明早下值回家的时候，买些炊饼带回家去。

靳荣打开一条窗缝，往外瞧了一眼——离天亮还早的很。夹着雪花的朔风狂涌进来，刮了靳荣满脸。风雪中，混合着让人不适的气息。靳荣关上窗，抹了一把脸——

他脸上冰冷的东西，不是雪花，是血。靳荣摸了一满手血，他的手剧烈颤抖，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冻结了全身。

是谁潜进了将军府，是哪一位值守的前辈死了？其他人知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万籁俱寂，安静得几近死寂。

靳荣脑中一片空白，他该怎么办？他疯狂地转动脑袋，拼命冷静下来，分析着现状。外面死伤情况未知，但是，杀人者绝对不是一般人。靳荣握了一把拳，掌心的血粘腻又冰凉。没有人赶来，要么是全部遇害，要么是没有发现异状，不论如何，他完全不敌那个潜进来的杀手。

怎么办？得预警——但是，他不能出去，外面已经有人被杀，杀手不知潜伏在何处；也不能大喊，他人弱声小，外面还刮着大风，来不及发出大声响就会引来杀手被他杀害。

所以他……其实什么都做不到吗？靳荣将自己的身形藏在隐蔽的地方，心中绝望。杀手也是这么想的吧？预料到他想的这些，无视了他这个微不足道的护卫。靳荣全身一僵，他是离将军最近的亲卫，他不曾直面杀手，杀手已经放过了他，直冲将军而去了！

靳荣冲出来，一把破窗而出，掏出怀中的信号烟花，拉开拉环，手中烟火直飞上天。随着一声尖利的巨响，炸出红色的光火。

将军府顿时活了过来。

靳荣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事——“你要记住，你是尉迟亲卫。不是什么杂兵。杂兵们能怕死，但是我们不能太吝惜这条命。我们得护卫好能让更多杂兵活着的人。”

跟靳荣说这句话的是负责带他的林大哥，他也是申组的，武艺高强，守最外围。

林大哥八成已经死了。靳荣用手背抹一把泪。掉头返回去将军的寝房。将军寝房在将军府最深处，进出仅有两道门，后门通向小花园，守卫极其森严；前门连着外室，由他守着，不曾有一人进出。既然如此，杀手只能从前面天井的窗户侵入——

房中花窗打开，狂风倒灌，一瘦弱黑衣男子立在将军床前，双手高举，手中一线寒光锋利得刺人眼球。床上人低沉地呜呜□□数声，那声音根本不属于女子，甚至不类人声。

□□的人从床上挣扎着翻滚而下。靳荣是在峭壁与荒漠中长大的孩子，眼力出众，纵是如此黑暗的夜，也毫不费力地看清了从床上滚下来的东西——那是一个浑身长着白毛，腿与手臂皆已变形的人。

“将军！——”靳荣惊呆了，他毕竟师从岑越，岑越在他面前也不曾刻意遮掩，他心中多少有些猜测。看到尉迟莹的情状，他立刻就冒出了几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