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庆年间，南风盛行。

皇帝独宠国师。国师狐媚惑主，皇帝废弃国事。京城上下，妖邪四起。

正是一年春好处，柳梢青青，春燕衔泥入檐，

这是一间破院。据说旧主曾家财万贯，一夕之间全数消失了踪影，只剩满屋金碧辉煌。此事蹊跷古怪，官人前来查探，却有进无出。自此无人敢踏入府门。

时移世易，这府破落，邻人陆陆续续搬走，唯剩残垣败草。

数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推开了府门，踏进院里。

“可有人否？擅开贵府大门，多有得罪。在下陆生明。天色渐晚，远近皆无人家，欲在此借住一宿。”

几只麻雀扑棱棱自草丛中冲天而起。

“唉，怕是间废屋。肚内饥渴难捱，可如何是好。”

陆生明一声长叹，左右转了一圈，果不其然无物可食。便收拾了西厢，凑合捱过一晚，等明日入了城门，方好喂饱饿虫。

入夜，阴云蔽了月，星光昏沉。

草中窸窸窣窣一阵响，一只红毛狐狸钻了出来，瘦极，尖嘴猴腮，肚皮紧贴了脊背。

“燕儿燕儿，我听那多毛麻雀说，此处来了个书生？”

“你这狐狸想做什么？”

“自是吃了来补身。”

“那书生风神俊茂，正值华年，不许吃他！”燕妖从窝里伸出脑袋，瞪圆了眼。

“那就换你来祭我的五脏庙！”狐狸耸毛立爪，凶道:“虽比不得童男子，可也够我功力大进！”

燕妖惊得扑闪翅膀，化作一道影飞出院墙。

红毛狐狸得意一笑，一抖身体，草丛里爬出一个瘦条条的人来。

衣衫灰旧，瘦脱了骨。

这人凑近院中水坑，临水自照，整理衣冠，心觉颇美，便慢踱着一晃三摇的西施步，“吱呀”推开了西厢门。

陆生明美梦正酣。狐狸立在他床头，掀着破烂帘子，冲他轻轻吹了口妖气。

只见陆生明眉头耸动，竟猛得睁开眼来。

“公子——”狐狸柔声道。

“你你你是谁？烤鸡变成了老虎，怎又从老虎变成了美人？子曰诚不欺我，美人如虎，善哉善哉。”

贪食的迂腐书生。狐狸暗想。

“公子，小人乃房屋旧主的书童，塘边玩耍时不慎栽入水中溺亡，因喜听读书声，又多年不曾如愿，如今见得公子这般丰神俊朗之人幸临，冒犯现身，求公子一偿小人夙愿。”

说罢，狐狸一扭腰肢，半遮玉面，肩头微颤嘤嘤低泣。细细袅袅，如泣如诉。又以手帕拭眼，泪珠簌簌滚落双颊，可怜可爱，楚楚动人。

2

陆生明慌忙用衣袖拭他的泪，叠声答应:“不过小事一桩，你又何必垂泪哭泣？”

狐狸破涕为笑，引袖行至案边，张口吐出颗绿莹莹的珠子。那珠子升至梁间，滴溜溜一转，戏法般灯火辉煌。

陆生明恍若梦中，痴道：“你莫不是神仙妃子？”

“小人岑越，不过屋外池塘里一茕茕孤魂罢了。”狐狸凄清一笑。

“不提此等败兴之事。”陆生明捡出本《酉阳杂俎》，笑道：“这本有趣，就读这本如何？”

岑越自无不可。坐于陆生明身旁，倚臂望之。

陆生明只觉远山碧水之香扑鼻而来，当下心笙摇动，握了一握岑越的手。

岑越一动不动，只回首睨他：“怎的不读？”眼波荡荡，如春光秋水。

陆生明浑身燥热，捏着岑越的手，连道：“读，读。”

岑越抿唇而笑。

“卷一，礼异。”

“西汉，帝见丞相，谒者赞曰：‘皇帝为丞相起。’御史大夫见，皇帝称谨谢。”

“你可是要上京赶考？也将见到皇帝吧？”岑越低声道。

“不知圣上与汉帝何如？”陆生明握卷叹道。

“我只知国师冰莹秀彻，待人可亲。”岑越道：“国师府上雪花糕分外可口，若有机会，你不妨尝尝。”

“你竟曾得见国师？”陆生明愕道。

“惭愧惭愧，只曾不通事时化作小贼，去他厨房窃过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