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全程沉默瞧着，他从陆生明肩上跳下来，落到黑珍珠身边。

“陆生明，你是不是经常捡……我这样的妖怪？”岑越轻声问。他的神情和声音都很平静，与刚才恼怒拍打陆生明的狐狸相比，仿佛换了灵魂。

陆生明愣住，没有说话。

“……也许不是全部都是我这样的。”岑越转头瞧一眼黑珍珠:“就是犯了错的，被你碰上的，妖力微弱的小妖怪。”

“你是不是经常捡回家？”

岑越的语气平和，全然没有指责的意思。陆生明却觉得仿佛他犯了很严重的错。他单膝跪地，弯着腰与岑越平视，拿出了此生最低的姿态:“我……哪里做的不对？”

岑越摇摇头，执着问他:“你告诉我。”又补充:“不要骗我。”

他语气冷淡，后四个字竟有警告的意思。陆生明猛然抿紧了嘴唇:“是。”

“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妖怪吗？”

“……”

“不要骗我。”

“不是。”陆生明徒然解释:“岑越，我已经活了很久，我不可能没有过去。”

岑越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执着地继续问:“你的情人，是不是都是你捡来的妖怪。”

“不是。”陆生明大声说，他觉得他被侮辱了:“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会对我收留的每只妖都下手！”

“大部分是你的情人？”

陆生明一愣，他回忆，脸色变了。

“是不是？”

陆生明难以启口，他艰涩地张开了嘴:“……是。”

“你说人妖殊途。”岑越慢慢组织语言，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永远在一起？”

陆生明僵在原地。

“你没有的。”岑越垂下了头，小小叹了口气。一口气，叹出了他所有的失望和伤心，黑珍珠盯着他，忍不住上前舔他的脸颊。

“我和你以前的情人没有差别。”岑越喃喃道:“只是你大道途中一点微末的消遣。”

“你喜欢我。但这喜欢不是情爱的喜欢。你喜欢我，像喜欢一朵花，花是很可爱，可是等看烦了，或者花谢了，就会被丢掉。”

“就像你过去无数的情人一样。”

陆生明想反驳，像辩解，可岑越容不得他开口，一味滔滔不绝。

“怪不得你对我不亲昵，怪不得你对我硬不起来。我早该想到的。真心喜欢怎么会忍得住满心的欢喜。”

陆生明想问他，你究竟想要什么？拥抱，亲吻，左爱？

“……”岑越很失望地凝视他，陆生明这才发现他问出了口。

“一直在一起。”岑越用郑重而清淡的口气最终回答。他打从心眼知道不可能，所以竭力装作不失望，不伤心。

陆生明费解:“缘起尽欢，缘灭两宽，这不很好吗？”为什么要执着追求永远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的确很好。”岑越点点头:“不会伤心。可是不伤心只是三分的情，但凡有十分情意，定然是要伤心的，会尝尽悲欢离合，生死离别。酸甜爱恨苦，定是要尝个遍的。”

“一颗心体验了这些，便变得太沉。只付三分情的人，怎么会装得住我的心？”

陆生明哑口无言。岑越等了一会，便慢慢走开了，他跳上长廊，沿着屋脊走，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我后悔了。”

远远的，他的声音终散在夜风里。

“你辜负了他。”黑珍珠打破了寂静。

“我没有。”

“你不追他吗？”

“他不会有事。我先把你好好交给陈大人。”陆生明站起身，面无异色。

黑猫舔了舔爪子:“你是个好人。但是如果是我，一万年都不会喜欢你。”

“是吗？”陆生明淡淡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情人？”

“是吗？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被狐狸抛弃？”黑猫学他的口气反问。

陆生明猛然停住了脚步:“为什么？”

黑猫甩了甩尾巴:“我不想说。我和小姐又没办法在一起。凭什么要告诉你，让你把狐狸哄回来？”

陆生明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