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的确如你猜想那般，魂魄出了问题。”陆生明呷了一口茶，轻轻将茶杯放到桌上。茶是上好的香片，可惜是往年的陈茶。想来楚小姐也曾是受过宠的女儿，怕是出事后才住进偏僻的冷香院，无人过问，连份例都被偷偷掉换了。

“那要怎么治？”

“无法可救。”

瑞金雷劈一般呆住，眼里灼灼的希望一下子熄灭了。

“我早有预感。”她慢慢说：“只不肯放弃，想着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好……”

陆生明问道：“楚小姐父母呢？若他们有心，倒可以恢复一两成。”

瑞金苦笑，道：“小姐的母亲如夫人早已去世。夫人因小姐从前备受老爷宠爱，病后将小姐安排到了冷香院。老爷子女众多，早把小姐忘在了脑后。”

陆生明沉默许久，低声道：“楚小姐终此一生便是这样了。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

“多谢高人指点。”瑞金苦笑：“但小姐曾在夫人手下救我性命，如此重恩，我当以性命相报。”

陆生明莫名生出感触——人与人之间的情谊真是奇怪，浓如血脉之情又怎样呢？淡如数言之交又如何呢？有时候血脉之情能淡如水，数言之交可托付终身。

陆生明心生怜悯，便道：“报不成你的一命，那作乱之人的一命你想不想要呢？”

“高人此话当真！？”瑞金双眼猛地又燃起火光来。

“自然。你将楚小姐出事前后半月发生的事情同我细细道来。”

那是最后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方山半山腰的红桃竟胭脂微染，花苞臌胀欲放。街头巷尾皆言此为喜兆。一时上方山参拜赏奇景的人多不胜数。楚夫人应了楚老爷吩咐，带了全家女儿小子上山住了两日。

那红桃果然如同传言一般，凌雪而开，白雪碧芽，红花黄蕊，花朵娇艳美丽至极。也因如此，半山红桃是不许游人摘的。庙中小厮口舌刁钻，便是有谁碰掉朵花，也会横眉立目绝不罢休。

楚夫人折几只桃枝耍玩的念头，滴溜溜转了好几天，临走也说不出口。楚小姐也爱花，临走那日一早便起来，趁着晨雾到桃林中赏花。女子出门不易，说不得又得多长时间才能看到这桃花了。

等马车将走时，楚小姐才将将回来，满面红晕地捧着几枝盛极的红桃。奇怪的是，小厮居然当没看见那些桃花似的。

楚夫人当时脸色便难看了。回家之后，暗中给了楚小姐很多苦头吃。

那红桃在楚小姐房中插了很久，尽吐幽香，盛放不败。

事情发生在夜里。

那夜很冷，风很大，吹得窗子哗哗响，是个小丫头值夜。楚小姐怜惜她年岁轻，风吹着窗户又很是可怕，便让她睡在了床脚。

内室暖和又安逸，一睡便难醒。楚小姐起夜时，小丫头竟没醒过来。黑灯瞎火，风吹开了窗户，小姐或许是突然受惊，又或者有其他隐情，总之表面上来看，她不小心跌了一跤。

次日清晨，瑞金发现了昏迷的楚小姐。

随后几日，各路医生流水般来去，没有一个能诊准楚小姐的病症。等她醒来时，已成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不认得人，不会说话，甚至听不懂话语。她甚至不懂饿了喊饿，疼了哭泣。

最终，一切异常只被归于迷心症。

“依你所说，楚小姐无论出事前还是出事后，皆无异常？”

“对，只有出事那夜，天气差劲得离谱。”瑞金仿佛有话要说，却含在嗓子里犹豫不决。

“你仿佛有个怀疑的人选？”

瑞金垂下眼帘，小声道：“夫人。”

“哦？”陆生明眉头一挑。

“已逝的如夫人，与夫人同为平妻。夫人为将门贵女，先帝所收的义女，本朝的长公主，她本应是当今唯一的女将军，对老爷一见倾心后，下嫁与他。而如夫人却只是一贫女。只因老爷极爱她，不忍她委屈做妾，便强逆众意，使如夫人同夫人同起同坐。如夫人还活着时，夫人便恨极了她。等如夫人死了，老爷依旧看不到夫人，将一腔宠爱全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