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在街道上奔跑，他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不是体力达到极限后的心跳失速，是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正在应验。

他看到了那座门扉。月光温柔地洒落，唯有那间门扉是黑暗的，黑暗向里更深的蔓延，像巨兽的口，大张着，通向未知的某处。

岑越听不见那门里的动静，便是连人熟睡时的呼吸也消失了。黑暗的巨口不但吞噬了光，更吞噬了声音。

岑越恐惧地炸起毛来，他不怕黑，怕的是目不可视的黑暗中，有他预想不到的未知。就在他犹豫的短短几秒间，几声尖利的猫嚎刺透了黑暗，传出门来。

是黑珍珠。

岑越咬牙，硬着头皮扑进沉重的黑暗里。明明是不久前拜访过的庭院，却在阴影中显露出阳光下想象不到的诡谲可怖。鱼浮在水面，静止如画，眼睛像笔描的黑圈，一动不动地盯着进门的人。树影也静寂，微风轻拂，叶片却纹丝不动。他嗅到一缕缕的异香不知从何处飘出，缠绵地环绕在周围。

和他在桃花上曾嗅到过的味道一模一样。岑越不知道幕后之人有没有利用香气嫁祸或者转移视线的打算，但他已经确定，香味的首要作用，是标记。

近些年，某些达官显贵间时兴一种乐子，餐馆的人会把刚出生的猪仔洗干净，送来上给他们挑，挑中那只猪仔，就在猪仔脑袋上画个红印儿，等猪仔长到膘肥体壮时，贵人们会坐着小轿上门来吃这只自个选定的猪，大约出于‘自己眼光挑中的猪肯定最好吃’的这种心理吧。

话归正传，香气便是画在姑娘脑袋上的红印儿。试想，春心萌动的少女，到庙中祈求两情相悦，祈求如意郎君，如果有足以让人取信之人，折了附上香气的桃花，对少女道，这桃花非凡间之物，有改气移运之用，可助情爱之事。哪一位少女舍得抛弃实现祈愿的可能呢？

附着在桃花上的香气，便是再稳妥不过的标记了。

岑越心中的怀疑，已经隐隐对准了目前尚且让他无法吐露名字的妖怪，如果可以，岑越出于私心，甚至不愿意怀疑他。所以岑越只身前来，妄想一切不幸可以在结束在陆生明发现端倪赶来之前。

陆生明是人类，人类总能让不幸走向更惨烈的不幸。

岑越潜意识拒绝思考他有没有足以停止命运车轮的力量。飘来的香气越发浓郁，他不再犹豫，狂奔向香气飘出的方向。所过之处，阒无人声，笼罩府邸的黑暗除了遮蔽视线，大约还能吸收声音，隔着墙壁，他听不到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是否发生着惨事。

不可以害怕。岑越拼命给自己打气，陈小姐……是个多可爱的姑娘，她给流浪猫喂食，怜惜小猫受伤——人活着是很难的。只有很小的孩子，总瞧着地面，能看见挣扎活在世间的小兽如何哀苦，长大的人，纠结工作，纠结生活，视线定焦在天空，偶尔可以为喜爱的东西低低头，分给同类三分关注已称得上心善。冷漠才是人类的常态。虽说冷漠没有什么不好，但冰天雪地里骤然出现的火苗，是很可贵珍惜的，熄灭就……太让人难过了。

她又那么招人喜欢。岑越眨眨眼，把泪水憋回去，聪明又漂亮，坦荡又直爽，是一朵向阳而生的凌霄花。

他闯进陈府最深处的后院。

向阳而生的凌霄花已然凋零了。

黑猫化作牛犊大小，赤红着双眼扑向庭院中袅袅站着的人影。那真是一道很有风华的背影，一袭白裳，缓带轻裘，衣袂飘飘，站在黑暗中，光彩熠熠，几乎要发出光来。

不过轻轻一挥手，他便挡下了黑猫势若万钧的攻击。在岑越扑进来的瞬间，他猛然停下了游刃有余的格挡，手一探，掐住了黑猫的咽喉。

他不欲和黑珍珠再纠缠下去，他想脱身了。

“辛夷！”岑越大声喝止他。

那道人影顿了顿，手中掐着黑猫，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秀美脸庞——正是属于花妖的脸。

“岑越。”辛夷冷淡地叫出他的名字，眼神怜悯，又很古怪：“你……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