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虞和岑越回到客栈，一推门，陆生明正坐在桌旁倒水喝。他神色疲惫地倒了茶，仰头倒进了嘴里。陆生明鲜少露出如此劳累的倦容，然而不过熬了几宿，岑越都不觉得辛苦，比岑越强壮的多的陆生明又为什么会疲惫到流露在面容上呢？

“你们回来了？”见到他们，陆生明立即露出了微笑，掩饰了疲色，他又显得神采奕奕了。

颉虞跳到桌上，开始详细地跟他讲述此行的收获。岑越没有说话，后知后觉地开始思考，事态究竟有多么严重了？璋华哥哥闭关，陆生明也格外的用心谨慎，那模样简直是费极了心力。

岑越脑中冒出大长老曾劝诫他的话——祸乱将起，天下大乱。他挪到窗边，推开窗户探头向外看，长安一派歌舞升平，百姓往来交互，平和欣然，碌碌地过着平常的生活。大长老说的难道是真的？将会起什么祸乱？岑越脑中的念头纷杂烦乱，不自禁将视线投向长安城的北方，那里有世界上最巍峨辉煌的宫殿，居住着天下最尊贵的人。

陆生明说，龙脉断了，难道是皇帝要死了？岑越心绪不宁，楚怜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要害死皇帝吗？不不，只是皇帝遭害，陆生明断不会放于心上。他活了三百多年，王朝交替都见过，又怎会苦心于一个皇帝的生死。

他们曾在昆仑的天下舆图上，看到虎视眈眈的西方有成势的白狼，如今长安城中又出现一只白狼，这绝对不是巧合。岑越想，莫非白狼之术是由西域匈奴人所施？可匈奴与长安，相隔万里，这样毒辣厉害的术式，他们究竟如何做到的？

难道祸乱指的是兵祸？岑越激灵灵打了个颤，白狼之术意指宫廷，所害之人必是龙椅上至高无上的皇帝，然它三心二意，也在镇国将军府前停留……没有了皇帝，皇帝无嗣，朝中必定大乱；没有了尉迟氏，当朝又有谁还能上阵驱驰我朝十万兵马？

可……小尉迟年仅十二，十二岁的少年，怎么能上阵杀敌，又遑论领兵作战。居然连十二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匈奴族究竟多么惧怕尉迟，才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恶事？

为什么皇帝不能英明一点？岑越心疼那位十二岁的聪慧少年，若是他能任贤用能，护国之任也不必由一个十二岁少年承担于身。泱泱天下亿万万人，居然要靠一个十二岁少年挡下匈奴所向披靡的铁骑。

天下豪杰难道都死完了么？！

“小尉迟可还安健？”岑越轻声问，陆生明沉默，叹了一口气。

“不太好。”陆生明苦笑一声：“我被赶出府来。”

岑越大惊：“这绝不是那位小尉迟的作风！”小尉迟聪慧有礼，待人和善，他们当初在宫中相识，还被邀请一同坐车，即便是不信陆生明的说辞，也断不会做出赶人出府的失礼之事。

“事出反常即有妖。”陆生明道：“我们明天再去。”

岑越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会，摩梭着手中茶杯，欲言又止。

“怎么？”陆生明问道：“有什么话想说？”

“……匈奴是不是将挥兵？”岑越想起十几年前西边哀鸿遍野的惨状。那时百姓饱受匈奴兵侵扰，兵马过境，仿佛蝗虫飞过稻田，十不存一。女人□□的尸体横在街头，幼儿躲在灶台里低声地哭，男人被俘虏，拖在疾驰的战马之后。随即一场大火，安然过日的村庄化作只剩游魂哀嚎的断壁残垣。

边境百姓只好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向中原远迁。那些年，官路旁流窜着成群的野狗，只只膘肥体壮，狗眼中闪烁着血红的凶光。

陆生明沉默，颉虞躲开了岑越的眼神。

“我们……要从白狼之术下救下小尉迟的命。”岑越说：“却转头要将他的命送到战场之上吗？”

陆生明闭了闭眼。

“我们和施术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

陆生明撑起身体，站起来向外走，他推开门，手指用力地捏紧门扉，崩出一条条青色的筋脉。

“明天早起，去镇国将军府。”

陆生明冷漠地说。

“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