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槁般的物件被一层又一层精心缝制的黑色绸缎所包裹。

黑色绸缎上有如妙笔所绘的苍翠绿色绣线勾勒出的最繁复、最精致的六灵神图案。

可是，无论那绸缎如何华贵精美，无论绣线如何生机盎然，都描绘不出半抹属于人的鲜活气息。

它就只是一件死物，是一件被昂贵的黑色锦缎包裹着的死物。即便装点了神祇图案与上古咒文，也感觉不到它任何一丝神性，更不用说像是个鲜活的人了。

那就只是衣不似衣、人不像人的存在。

只是被绸缎包裹起来的有着人形轮廓的物件。

看到这个无法判断其生死的“物件”后，珞殷当即想到了他与睚欣的争执。

睚欣说：白景非人。

珞殷否认，他不信。

因为“白景”当时就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话，会生气，会揍人，会吃饭，会笑，也会累……而不是那个从天而降的“物件”。

而此时，珞殷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愚蠢，自己的反驳又是何等幼稚。

那“物件”非男，非女，亦非人。

只是个剥离了所有人所应有的东西，仅剩枯槁躯壳的存在。

躯壳里填满了无形的非人之物，也只剩下非人之物才能靠近它。

人不符形，无姿也无态。

它就只是存在。

好似开天辟地以来就一直存在。

但是，它又不在。

好似一切诞生之前就已消亡。

没有情绪。

无法捉摸。

只是一具两眼凹陷，脸如干柴，瘦骨嶙峋，却又披着昂贵精美绸缎的丑陋皮包骨。

它的存在就是无形的威压，就只是为了俯瞰众生，震慑凡人。

珞殷听到熟悉的清冽声音。

“那是上一代白景。”睚欣说。

珞殷没有惊讶，只顿悟自己对“白景非人”的反驳的确太过天真。

珞殷所想的反驳，他所想过的所有让身旁这位他所认识的白景脱离那无形的“命相天道”的法子，都太过天真了。

天真到在上天眼中，连可笑的雕虫小技都算不上，根本不可能撼动天意所授的白景分毫。

断尘亭内，除开六老和重凌之外的众人，听到睚欣开口的刹那，皆是惊愕。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宁堪猛地摇头，道。

“根据我宁家所述，白景有着非人之姿，非人之态，非人之意……非人……不！不对！我以为‘白景’应该是像‘白景大人’这样生得一副绝好相貌，好看得不像是人。不是字面上的‘非人’……不对，那东西不对，那东西不可能是‘白景’，那东西绝对不可能是‘白景’……”

“可它就是‘白景’。”睚欣打断宁堪。他清冽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近似无情的漠然，好似他天生就没有情感，更不懂宁堪为何要极力否认固有的存在。

他只是告诉大家真相就是如此，不容辩驳，不容否定。

无论与诸人的想象如何背道而驰，这就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白景不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吗？如果它是‘白景’，白景大人你又是什么？”宁堪大声问。

“我也是白景。”睚欣道：“只是尚不完整，尚且不是真正的白景。”

“莫非，等你成了真正的白景，也会变成，那副，模样？”风陌开口，发现自己竟然也在害怕，甚至连声音都不自觉颤抖，显得断断续续。

风陌问：“难道，你也会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会像具移动的腐尸？”

睚欣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还是那副无甚所谓的模样，道：“模样我不知道，可那身难看的黑衣服却是必须得穿。”

“白景大人还有心思说笑！？”宁堪急吼，道：“白景大人不怕变成那样吗？”

“为何要怕？”

睚欣反问。

“我是白景，乃众生之欲。”

他语气不变地道。

“就像你执着于吃，你会害怕吃么？”

他笑着提及宁堪执着的饱腹之欲。

“人心中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