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小雪，骤然降温。

温尔雅系上厚厚的羊绒围巾，走到门口踮起脚，在挂历上画了一个圈，瘦金体的朱红节气名，像一支早开的红梅，转身拿起挂钩上的红色牛角扣外套穿上，颜色像是从挂历上拓下来的一样。

一路走着到学校，寒风早已把树桠刮得干干净净，抬起头，茫茫天际，渐渐模糊起来，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掉进眼睛，温尔雅低头揉揉，一睁眼，已落入一片黑色的阴影里。

习知新握着伞柄，穿着藏青色的牛角扣外套，偏头看她。

温尔雅笑起来，习知新抿抿嘴角，另一只手从外套中伸出来，温热的牛奶瓶直贴到她鼻尖。

“给你的。”

“久违啊，同桌！”

习知新把伞压低一点，“哪里久违了，过去几年，你的奶粉钱我可没断过。”他低头瞅她，一眼就看到她扎马尾的头顶，“可是个子却一点也不见长。”

“那怎么一样？”温尔雅把玻璃瓶贴在胸口，“只有我同桌给的，才有温度啊！”她坏笑着看他耳根发红。

习知新永远受不了她这一套，喉间哽咽一下，扯回到自己擅长的话题，“既然不长个儿，总该补补脑子吧。”他舔了舔嘴唇，轻声问，“想过没有，以后是打算高考……还是出国之类的？”

温尔雅蹙眉，急声问，“那你呢？”

“我当然是安安分分高考啊……诶，现在是我在问你啊。”

温尔雅松一口气，笑道：“那我就高考呗。”她有点儿心虚，他跑得快，她比谁都骄傲，也比谁都惧怕追不上。

果然，习知新低头笑着耸一下肩，“就你这样，是打算考哪去啊？”

“你去哪，我就去哪喽……”她嘟囔道，大不了拼了这条命不要去考你学校的最差专业嘛！

习知新低头一笑，“那就一起加油吧！”

“嗯！一起高考，一起上大学，说好了噢！”

走到校门口，两人比肩的身影招来过往同学的注意，习知新把伞往她手里一塞，“你先去教室吧，我去个厕所。”

“唔，好。”温尔雅关切地看着他脸色，“你没有不舒服吧？”

“没。”习知新晃晃脑袋。

他转身走进漫天雪色里。

“喂，你听说没，这次数学竞赛冒出了一匹黑马，据说破天荒考了满分，一下子就被宜大招生办老师抢走了。”

“那咱们习大神呢？”

“习大神终究只是咱们这一群井底之蛙的大神，一到了竞赛那种神仙打架的修罗场，还是不够看的。”说着他撇嘴轻笑一声，“据说啊，封闭培训的时候就心态崩塌，搞到病倒了，最后累死累活上考场，就拿了个末等名次。”

“那他岂不是保送无望了？”

“还想哪门子的保送呢？赶紧抓紧时间把落下的课程内容补上吧，这竞赛啊，还是得看天赋，凡夫俗子在门口走过一遭，回来不还得认命，老老实实参加高考么？”

上课预备铃响起，厕所说话的几人赶紧提了裤子跑得无影无踪。

习知新从隔间出来，拧开水龙头洗手，冬季结冰的水管子里淌出的水，越洗手越红，越是冻得没知觉了，揉搓使的劲儿越大，他低下头用冰水拍了拍脸，把心里的气焰浇下去，抬头眨了眨眼，睫毛和发尖挂着小水珠，他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兀自笑了笑。

喂，没天赋就没天赋呗，谁离了数学就不能活了么？

回到教室，穿着红衣的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他走过来，扑通一下站起来，用手背探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习知新想拿下她的手，想了想还是捏住她的袖角拉下来，“没事。”

温尔雅双手拍上他的脸颊，捧着他的脑袋眯眼细瞧，“你不对劲……诶，你耳朵怎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