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陌始终记得冥府山邸那一夜。

他自当了白无常见识到左思独特办公方式之后就极力揽活，有时候就譬如那一夜，废寝忘食地处理公务途中就累得睡着了。

鬼能睡得很着吗？步陌亲自尝试一把，答案是并不。他闭上眼没多久就听到左思的脚步声，跟其他鬼、仙等等的都不一样，他的脚步声毫无规律，一点也不像修行之人的，却像是山间夜雨，虽杂乱无章，但是极为沉稳悦耳，与环境各种声音总能很好的杂糅在一起，来人似是而非。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步陌没有睁开眼睛，屏住呼吸假装睡觉。不一会，他就察觉到身上多出来的毯子正在下滑，左思凑近，青山细雨的气息扑面而来，毯子严严实实给他盖上了。但是左思并没有走，步陌能感受到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眨也没眨。

像是一场无形的默契，步陌仍然闭眼装睡，左思持续盯看步陌，直到步陌心疼左思眼睛才装着醒过来，视线果然立马消失，山邸里就只有毯子证明，他来过。

划戈吓坏了，该不是给人闷死了吧？他连忙掀开被褥看步陌脸色，焦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步陌心里很乱，眼睛瞥到窗沿的雪就突然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孩，思绪找到了个落脚点：“你儿子，，像你。”

沉默片刻后，划戈：“你看到他了？”

步陌揶揄道：“嗯，邋遢劲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子。”说完立马拉起被子窜到一边。

划戈满头黑线，跳上床追着步陌做势要打他。

步陌身体不好，还裹着被子跑不快，很快就被划戈扑倒了，但是步陌没放弃挣扎，继续跑，性子完全被激发出来了。划戈顾忌步陌的身子，立马松开步陌，让他继续在床上来回打转。

没过一会那一团突然不动了，划戈伸手拍拍：“出来，不打你，别闷着了。”被子仍是毫无动静，划戈再说：“别来小时候那一套，跟我这早不吃了。”

空气仍是一阵静默，划戈上前掀开被子，看到步陌貌似要跳高扑倒他，结果半路摔床上，还弹了两弹，划戈没有笑，跪坐在步陌面前道：“你多大年纪了？”

步陌的脸埋在被子里，不敢抬头，丢人！太丢人了！他忘记自己已经活这么长时间，而且这具身体很弱了，闷声道：“你保密，尤其不要告诉他。”形象这个东西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关键装饰品，没了它，再精致的外貌修饰都无济于事。

“，，好。”

转眼间，三个春秋过去了。

步陌在划戈寝殿里住了三年，从三年前的站着走路到如今坐在划戈给他做的轮椅上，行动不便，没怎么出过寝殿，透过那扇窗户看绿芽、夏荷、落叶枯枝、飞舞白絮，心绪逐渐沉淀下来，，，才怪！

没见过步陌样子的人听说皇帝近年来奇怪行径，只叹道金屋藏娇；而见过步陌的人大部分都是皇帝或者其他妃子的宫女太监们，他们却道步陌是皇帝流落民间的儿子。步陌有一次自己推着轮椅逛花园，隔着一座假山听宫里的是是非非，最多的还是皇帝情史，步陌听得津津有味，心里贼兮兮地直发笑，暗道划戈可以啊。

可那边话题突然一转，到他身上了，他们竟然说他是划戈儿子！步陌气急，一口气卡在胸腔呼吸不过来顿时昏过去了。由于步陌选择听墙角的位置极为隐蔽，划戈找了许久才在石头缝里看见昏过去的步陌，连忙把人抱回寝殿传太医。

步陌悠悠醒来就看见划戈那满脸慈父般的担忧，父爱光辉满满，推开太医放他腕上的手，上去直接给划戈一巴掌，，，空气一阵静默，众人只见步小公子轻柔地把手放在皇上脸上，满脸通红。

劲儿太小，倒像是在安慰划戈一般，步陌胸膛剧烈起伏下，又气昏过去了。

这几年里，一到冬天步陌就浑身发寒，到了夏天热极就出疹子，春、秋感染风寒、发热、咳嗽不断，大病小病争着在步陌身体里赶集，生怕得病的人忘了它们的存在。步陌病习惯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了，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