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层层回忆之中抽身而出，那些激荡的悲愤的郁然的情绪慢慢如潮水般退去，焱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

“这是在我眼里，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焱襄轻声道。

“世上的人，不可能做到真正公正无私，看什么都会有所偏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告诉你这些话，并不是要和你说，元朔都是骗你的，我看到的才是真相，而是想告诉你，凡事并不绝对，只要是你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我不会怪你。”

“除此之外，我还想跟你道个歉。”焱襄双手按在膝上，端端正正地给清霖行了个礼。

“阿姐！”清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去扶她，却被她笑着挥手打断了。

“霜露的死……我有责任。”顿了顿，她又道，“应该说，我有很大的责任。所以在事发之后，我甚至不好意思去怪天帝。我应该留在九重天上好好照顾她的，可我……那时情况太过混乱，我居然顾不上她，眼睁睁看着她死了，害你也苦了这么多年……”

“是我的错。”

她语气诚恳，表情沉痛，清霖只默默看着她，便知道焱襄没有说假话——这秘密想必折磨了她一万多年，却无处可供诉说，他都不敢想，他的长姐在看见他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可到底，她把他养大了不是吗？养育之恩，哪是这样简单就能忽略掉的？

“那你……”清霖咬着下嘴唇，闷闷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又不肯告诉我我娘的事情？不仅不说，还要封口，难道不是怕事情败露我会与你反目？你养我这么多年，就是一直这么骗我的？”

“因为我有私心。”焱襄无奈地笑笑，“我想让你快快乐乐地，没有烦恼地长大，我以为只要你不知道，就不会在意，不会伤心，可是没想到这反倒成了你的一块心病。说起来，我还应该再跟你道一次歉的。”

焱襄在事发之后，想了很多。

关于她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对的，究竟她所做的，是不是真的对清霖有好处，真的让他开心了？

这世上会有很多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伤害你的事情，元朔对霜露便是如此，焱襄虽然不大情愿，可也不得不承认先天帝对她的培养也从没有问过她开不开心，所以她在养孩子的时候一直刻意地努力不愿有这个问题。

可惜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焱襄不愿以己度人，可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落进这个窠臼之中。

瞒着清霖他生母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呢？

这个问题，焱襄不知道答案。

如果焱襄没有刻意瞒着清霖，那清霖自小便会知道九重天上的人对自己和对自己母亲的恶意，那他可能会活的战战兢兢，也可能会活的阴郁悲愤，和云耀之间怕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感情。

不管哪种可能，都是焱襄不愿意看到的，这么看来，焱襄作为倒是有点道理。

可如果不是她刻意瞒着清霖，不告诉他霜露的死因，或许清霖不会心结难解，最终被元朔引入歧途。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哪怕现在去问清霖，他自己怕也没有最好的答案。

说到底，也是她太习惯替他们安排好一切，也太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了，所以日子便得过且过，能忍则忍，有一些隐藏在幸福表面之下的真相，只能死死捂住，不让人知道，就当从来都不曾存在。

可不去面对，又怎么能解脱呢？

有些溃烂的伤口是好不了的，憋在心里，迟早会酿成毒药，毒入骨髓，伤人伤己，非得把那些真相，那些怨恨，那些潜藏了数年的暗流汹涌都公之于众，曝光在天日之下，然后一把火烧掉，撕心裂肺地痛过一把，才能转身就走，永不回头。

她已经想明白了。

“不论这场仗结果如何，我都会将霜露的生平写成传记，录入藏书阁的。”焱襄叹了口气，“我早该这么做了，霜露那么好的人，不该这么多年了只有我和元朔记得她。”

“阿姐？”

“至于你，霖儿，今晚过来找你，其实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