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交流的好处就在于，宗念可以不局限于通过语义判断，她还能结合表情、动作、语境语态，去推断林沅所要表达真正意图。

他说没必要对他感到抱歉。

她不会自恋到认为他待她破格的宽容。

宗念估摸着——大抵在林沅的计算里，派一个助理，费一点时间，演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出一份不具备法律效益的协议，而她又很上道的主动贴补了部分房款税款。

虽说投资报酬率远不是林沅这样的人能看上眼的，总归不赔反赚，所以不觉得被亏欠。

林沅又问：“也就是说他们的打算你早都清楚。你这边是什么意思，要圈多大的局你才满意？”

宗暖沉默，久到林沅以为她不愿意正面回答，久到他想告诉她：不说也没关系，不用勉强，反正也不是真的特别想知道。

但宗念这个人似乎特别实诚，本人满脸写着‘难于启齿’，到最后还是和盘托出。

“也不是吧，有些事儿我是刚刚才清楚……怎么说呢，其实我原本已经打算收手了，可是刚刚那一刻，我又改变主意了——”

话音到这儿断了，不是她故作高深，而是脑袋溜号，在琢磨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林沅从旁问：“你觉得原本的计划太仁慈，打算想个辄狠狠的惩罚他们，最好让他们从此一蹶不振？”

他道破她所有阴暗，宗念暗道这人是不是学过心理侧写，殊不知在林沅眼中，以宗念的性格和道行，连白纸都算不上，直接就是透明的。

“……啊，对，反正不甘心吧。因为刚刚才明白，我概念中‘无耻’的下限，只是某些人的基准线。”

“打算怎么做？”

林沅口吻随意，像在谈论路况和天气。

……

按着导航把车开到林沅家门口，熄火。

这男人是真的不舒服，面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尽是困倦。车停了有一两分钟了吧，他都没感觉到，只是双手环胸倚在靠背上闭目小憩。

总不能真的在车上睡，她唤他，“林总，到了。”

男人缓缓掀开眼皮，眼睛将醒未醒的眯着，双眼皮褶皱很深。

“谢谢。”

他抬手就要去开门，宗念犹豫了一路的事儿眼看要泡汤，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他手腕。

“等等！”

林沅眼锋从被扣押的手腕移到她脸上，耐着性子文“还有事儿？”

“是，有事儿想要拜托林总。”

……

林沅的家离她家不算远，给网约车司机付了款，进家门之前停住脚步，发短信给林沅保平安。

等了五分钟，没回音，宗念把手机塞进包里。

平时十点多回来家里都是漆黑的，这都快十二点了，一开门居然是灯火通明，保姆郭姐边递拖鞋边给她使眼色，她顺着视线望过去章桦正在还在沙发上看书喝茶。

这是有罪要问。

硬着头皮走过去，“妈，有事儿找我？”

章桦放好了书和眼镜，姿容是惯常的优雅，“好几天没着面了，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宗念顿了顿，“医院。”

章桦摘下眼镜，“哪儿不舒坦？”

章桦面色隐隐阴沉，宗念不想半宿半夜的跟她起冲突，“要是没事儿我先上楼了。”

她的避其锋芒在章桦眼中，似乎更倾向于消极抵抗，章桦闻言明显提了口气，“站住，我在问你话。”

宗念不语。

“不说？是出去太久听不懂中文了？”

章桦起身踱到宗念面前，“再问你一遍，每天早出晚归的看不见人影，你到底窝在医院里干什么？”章桦一字一顿，气势十足。

面对宗念滚刀肉一样的沉默抵抗，章桦忽然力不从心，“我尝试着去了解你，也试着去摸清你的行为模式，思考事情是个什么逻辑，可是这段日子下来，我发现那些都是无用功。宗念，你这个人那么难懂呢？”

“哪里难懂，我解释给你听。”

章桦忽然勾唇，笑容里并无半点温情，“行，那你就先给我哦解释解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