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气清，正是生辰宴之前最后合练的日子。玉湖东岸的皇家船坞，整齐停放着十来艘高大的舰船，这些船都是为此次生辰宴而备，通体彩饰，花团锦簇，被称作“锦舟”。

张君雅用的船是当年先帝所赐的一艘御用游船，长十五丈，宽二丈八，甲板宽阔平整，船尾高台上，几名乐师正在摆弄着琴瑟筝鼓。

枣儿已带着一众姐妹早早来到船上，这些人都是太乐署的学徒，和枣儿一样做着杂役的活，过着熬不出头的日子，连个舞师的名头也没有，更别提能到生辰宴上来献舞。因此这回被枣儿借来帮忙，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

这班女子虽地位低微，舞技却并不差，都是经过枣儿精心挑选的，加之她们平日肯下功夫苦练，真正上了台，未必比不上宫里的舞姬。

枣儿和一群女子叽叽喳喳聊得正热闹，忽然其中一人兴高采烈地喊道：“长公主来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张君雅带着永竺已从沿着坞墙走近，身旁还有船坞的管事带路。正当张君雅准备踏上船梯时，香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附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张君雅朝南面并排停放的另一艘船看了一眼，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南面停的是一艘双层楼船，船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二层某间舱室里却站了几个人，正是李灵芝和她的手下。她站在窗口，正好可以将对面船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旁边有一人是这船坞的船工，正向李灵芝禀报着近日的所见所闻。“要说这驸马啊，还真是有点本事，她带来的那帮人，没几天就把那条船改得七七八八，还现造了一个机关出来，稀奇得很，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李灵芝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叫你来是听你夸她的吗？”

船工连忙住嘴，不敢再多说半句。

李灵芝重新把目光投向那艘御船，看着众人对张君雅行过礼，便围着她说个不停，而张君雅竟也与能与她们聊得起来，甚至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众人开怀大笑。

“哼，连这些粗鄙的贱丫头她也不嫌弃，我却连靠近她一步都难，这是什么世道？”李灵芝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气得咬牙切齿。

这时，江小白终于姗姗来迟。她昨晚喝了几盅，今日便起晚了些。枣儿见她来，怕妨碍两人说悄悄话，就带着姐妹们到一旁商量站位去了。

江小白抱着竹夹板来到张君雅面前，说道：“殿下试试这个吧？”

张君雅看见这副竹夹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驸马为何与华太医一样喜欢小题大做？”

“呃……这不是小题大做。”江小白将竹夹板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欣赏，“只是想叫殿下试试我的手艺，看能不能拿出去卖钱。”

张君雅笑着打趣：“驸马的茶铺生意那么好，难道还不够补贴家用？”

江小白把竹夹板往前一递：“你就试试吧。”

张君雅轻轻点头：“那你替我绑上。”

江小白没料到张君雅会要她亲自动手，不过转念一想，这东西是她亲手做的，永竺也未必会使。眼看张君雅已低下头把裙摆提了起来，江小白只好赶紧蹲下来，打开竹夹板，将张君雅的小腿到足跟从后方围住。

她昨日已将这竹夹板稍作改良，在内侧加上了厚薄不均的软布和丝絮作衬，软垫恰好贴合腿部的弧线，不留缝隙，且完全不硌脚。

李灵芝远远瞧见这一幕，气得在窗沿用力一拍：“岂有此理！这江小白也太不知礼数了，让长公主等她不说，还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真是……气死我了！”

张君雅低头看着江小白用布带将竹夹板一圈一圈地捆起，笑着赞道：“驸马真是手巧。”

“这种东西嘛，三两下就做好了，不费事的。”江小白说着，心里却在埋怨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宁可冒着受伤的危险也要坚持献舞。她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明白，这还是她当初认识的张君雅吗？那个对献舞深恶痛绝，把厌恶写在脸上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