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纸的余正夏，一手握着铅笔，一手将纸按在画板上，眼睛愣着，大脑发懵。他想写清华美院，可他不愿写它的名字，那是他远远配不上却梦寐以求的地方，他怕亵渎了它；再说了，以他现在糟糕至极的画画水平，真写出来铁定要被人笑死。

或者写好考一点的树美？可树美也是所响当当的名校，也不是现在什么都画不好的他可以染指的。

余正夏做贼似的微微伸头张望，想知道室友们都是怎么写的。姜天好像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他右手放下铅笔，再稍稍松开按在纸上的左手，让余正夏看他写好了的答案。

“他居然敢写央美？！”

姜天狡黠一笑。余正夏转回头去，装作专心在看自己眼前的那张纸，心里的波澜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又想到了上海群里那帮姜天的迷妹，心里马上感到一阵反胃。

“你的怎么还空着？”

余正夏吓了一跳。革老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旁。他正愣着，革老师拿手里的铅笔杆敲了敲他画板上一个字都没有的纸：

“有目标就写，多大都没事，你写清华也没人笑话你。”

老师的语调依旧冰冷严肃。他走开了，余正夏想偷着摸摸自己的脸，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转念一想这么做会让他看起来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只好作罢。他还是不知道该写哪个大学，握着4B铅笔的右手始终悬在空中。

革老师拍拍手，说：

“时间到了。”

余正夏终于定了主意。要不就写自己省的艺术学院吧。他的水平考树美比较够呛，可本省的艺院应该还是够的。他草草写下“安岭艺术学院”，刚写完纸就被收上去了。

画室里稍微骚动起来，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你们都写的哪个学校？”

他听见姜天问。

“我写的湖南师范大学。”

龙家毅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湖南师范大学？”姜天问。

“对。可人家湖师大是211，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考上……”

姜天看不下去龙家毅犹犹豫豫的样子，忙打断他的话：

“……家毅你自信点行不行，咱一鸣每年都有不少上211的，凭什么不能是你呢。”

龙家毅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而自信起来：

“也是。”

问完龙家毅，姜天又问赵冠中：

“冠中你写的是树美吧？”

“嗯。”

赵冠中的答案听上去平静，可语气里却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一旁的余正夏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激动不已：毫无疑问，很大程度上，他找到了战友。虽然余正夏最想去的是清华，可树美他也很想去，不为别的，就为了弥补初三时的遗憾。

“余正夏你呢？”

“我？我能上我们省的艺术学院就谢天谢地了。”

余正夏心虚地答道。赵冠中有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刚想张口，便被革老师当头来了一棒：

“不许跟别人交流！等待会儿我把你们写的贴到教室后面了，有的是你们交流的时候。”

赵冠中马上不吭声了。革老师走了，余正夏本想等革老师走了再偷窥一下龙家毅跟田唱写的什么，没想到老师却猛地一回头，直把余正夏吓得不轻。

“这老师眼神简直能吃人啊。”

就这样，革老师用能吃人的眼神，和连忙装出一脸无辜的余正夏对视了足足能有三秒钟。短短的三秒钟，却像三分钟一样漫长。等革老师挪开他寒气逼人的目光时，余正夏已经被吓得浑身发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