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一起，分明年纪相差近十岁，但看上去都不过不惑之年。

林如海如庭中翠竹，他便是月下青柏。

“玉儿，松儿，快来见过你们先生”

不对。

小姑娘敏锐地捕捉到贾雨村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不止这个，自打进来她就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前世这个见面的场景也曾有过，但林如海并无此时这般激动，贾雨村也满身的郁郁不得志。

难不成，这里还有她不知道的变数

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林如海听闻小厮的回话，和贾敏告别，先行去了书房。

贾雨村已经等候多时，林如海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打量那房中人。

介绍此人的同僚说他年逾半百，也曾中过进士，当过知府。

“虽才干优长，未免有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

被上司参了一本，如今只是游山玩水，这几日来到扬州，恰逢林府找寻西席，才托了那同僚来说和。

然遥遥相望，这个脊背挺拔长身而立者，不似这般描述之人。

林如海心中有了成算，方迈步进去。

两厢见礼，坐下交谈起来，贾雨村对答如流，举手投足从容而谦逊。

林如海并非迂腐之人，对此人印象不差，已经愿意了七八分，便说起黛玉姐弟的情况。

贾雨村听完连连点头，笑道“二位年龄和进度相差甚多，还需好好做些准备才是。”

姐弟二人还未到，两人也曾同朝为官，又都是读书人，便开始聊些政务国事。

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谁知越聊越投契，林如海暗自观察，越发疑惑他说的字字句句都极有分寸，哪怕意见相左也不会让彼此下不来台，何谈恃才侮上之说

不禁对眼前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忽然，贾雨村停下来叹了口气。

贾雨村说“这天，要变了。”

春雷乍响，撕裂昏暗的光线，林如海站在明处，望着另一边神情晦暗不明的贾雨村。

第二次听到“天气预报”，没有惊讶，多的是叹息，为江山社稷，也为黎民苍生。

他身居要职，何尝不知道朝中风云变换。

“林家从不”

不参与朝堂争斗。

贾雨村手中的书卷压在了林如海的臂弯“林大人，林家如何贾某不论，但你呢”

“为臣子，林大人忠于的是谁为夫为父，林大人保护的是谁为人者，林大人追求的是什么”

“你以为躲到江南就能远离朝堂纷扰你以为做个孤臣就能不被党派斗争所累你以为以你如今所为能护妻儿周全官海沉浮，人情世故，林大人始终有文人傲骨蒙着双眼，却不知无人躲得过现实二字。”

贾雨村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林如海讶异侧头，目光所到之处，有白光掠过。

“林大人，怪不得原来竟是执拗至此。”

他的话含含糊糊，却如同当头棒喝，让林如海醍醐灌顶一般。

外面姐弟二人的脚步声近，柔柔的晚风簇拥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往这边来，看得林如海的心软得不像话。

“躲不过现实么”

林如海的眉眼都柔和了起来“先生问得如海汗颜，躲不过的，那就面对吧。”

贾雨村将书放下，站直了身子，脸上从容笑道“林大人，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林如海催促“快进来呀”

说着介绍双方认识，姐弟二人拜见了先生，手牵手站去爹爹身旁。

黛玉垂着头思索着，林松好奇，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贾雨村，小小的人儿却极守规矩，乖巧地由姐姐牵着。

接着便是例行流程，贾雨村询问姐弟二人都读了什么书，识得几个字，又定下敬茶的时间，以及待黛玉生日后就正式开课，每日下午两个时辰，随林如海休沐时休息。

浑浑噩噩地听完，林如海还要和贾雨村长谈，便让丫头们带着两姐弟各自回房。

黛玉蔫蔫地回了院子，这厢丫头们乱成了一团。

夕雾眼见小姑娘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