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沉沉。

今天是合宿的最后一天，为着让大家节省体力明日早些出发，这顿晚餐迹部便没有安排队员做饭，而是专门找了厨师。米其林星级厨师的手艺当果然是不用多说，一顿完整的西餐摆在桌上，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开。

大家还在餐厅里边吃边聊，而渡边却早已提前离席坐在院中沉思着。脑子里还不断回响着下午忍足的话，她现在心绪犹如一团乱麻，连带着食欲也大减，晚饭也没吃几口。怕被大家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她便胡乱吃了两口，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只是焦躁的情绪还没有被冷风吹散，熟悉的声音就先一步找到了她。

“真是个好地方啊。”

渡边将仰着的头放下，却没有望向声音的来源。她知道，是忍足来了。

忍足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技巧。认识这么长时间，每一次她心情不佳自己躲起来，对方总是能第一时间跟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判断的。

有心想要避开大家自己静静，于是她特地找了这样一个昏暗的角落。迹部家的别墅，院子也自然是灯火通明。在灯下实在是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落魄模样，她干脆顺着大门走了一段路，终于被她找了个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心想着这下总算不会有人找到自己了，她便抬起头望向浩瀚的星辰。思考了一下午终于得出了一个答案，她决心咬牙只当那是个玩笑。为了转换心情，她便将注意力全都集中于星河之中。只是没想到，刚刚数了三十颗星星，忍足就找到她了。

能精准找到她的位置，这还真是没什么用的技能。渡边打量着忍足，嘴边勾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心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话，她双唇微张，想说的话便要涌出。她闭上眼睛静下心来，还是捡了一句最稳妥的说出口。

“其实有时候你的速度不必这么快。”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毕竟夜色已深，走得太远确实很危险，渡边就在路边寻了个空旷的地方坐着，坐在仅仅离路灯几步之隔的枯木上将自己藏起来。她确信自己隐没于黑暗中，脸上没来得及收起的寂寥神色应当是没被对方看去，于是安下心来，望向对面。

忍足并未搭话，却也不曾靠近。路灯明亮的灯光从上面照射下来，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却因为背光，并不能看清神情。他立在那里，站的不算笔直。一向没什么架子的他再加上今日穿的休闲服装，看上去比平日里穿制服还要近人了几分。若是冰帝那些后援会的人看了，怕不是又要心神荡漾一番。

渡边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不想和对方说话。

下午对方的一句话早已在心里掀起了狂风暴雨，直到现在还涛声阵阵，未曾平息。这让素来气定神闲惯了的她难得的慌乱起来。将疤痕狠狠揭开可比刚受伤要疼多了，至少现在，她还没做好准备和对方像往常一样正常对话，所以她也没再开口。

空气就这样沉默下来。山中的蝉鸣已经响起，围绕着这块空地隐隐传来。因着刚下完雨，空气里还留存着若有似无的湿润味道。水汽混着暑气，顺着指尖向身上爬去，让人感到阵阵闷热。偶尔有鸟拍翅而过，只显得此地安静的过分。

渡边将目光收回，盯着脚边的一截树杈，不打算再开口了。不用人说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根本不像平时游刃有余的她，对自己的无法掌控让她感到不舒服。但更多的，还是早就沉寂在内心深处的、来自三年前未曾发泄出来的复杂心绪。她怕开口便是愤怒，所以再找机会发泄之前，她都不打算讲话。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听见忍足上前了两步。不等她反应，那在同龄人中略显成熟的嗓音就先一步响起，再一次将平静的池水搅浑。

“……对不起，渡边。”

渡边猛地抬头。

忍足仍旧背着光站立着，刚刚上前的两步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多少，却让渡边几乎喘不过来气。她盯着那个身影想说点什么，可忍足并没有给她喘息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