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从小窗中探出头，仔细看清周边确实没有宫女之后，轻手轻脚地从妆台上爬下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悄悄从屋里跑出来。她的头发被挽成双髻，两边原本各插了一只带铃铛的钗子，她怕铃铛的声音惊动别人便摘下来了。

确认真的没有人管她后，小丫头熟练地从后院的小门钻了出去。

她被韩王交给丁夫人抚养，这位丁夫人出身高贵，算起来还是韩王的姑表妹哩！因为为人不争不抢，姝色无双，倒是颇得恩宠。

丁夫人自己有儿女，平日对她未曾多加管束，只是拨了几个宫女过来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有时候青鸾会偷偷跑到丁夫人居住的嘉鱼殿去看，韩王抱着丁夫人生的女儿红莲姐姐、丁夫人牵着两个儿子：五公子韩庆和九公子韩非，一家人其乐融融。

虽然她也是韩王的女儿。

可是她母亲身份尴尬，连个封号都没有。

青鸾倒是很享受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那些宫女拜高踩低，一个王上说不准都遗忘在脑后的公主，谁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她居住的白华殿大部分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那些宫女都跑到殿外，坐在本来是给她扎的秋千上闲聊。

到了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那几个懒宫女收了她吃剩的餐食见她做出要午睡的样子，便也回宫女房歇着去了。

其实青鸾是装的。

她沿着栽了一路的粉色花株向南走，不知走了多久，三岁的孩子腿都有些酸了，终于到了她要来的地方。

冷宫。

这里是郑国的旧王宫，郑国被灭后就沦为了冷宫，没有人愿意来。

不过里面还住了人的——韩哀侯灭掉郑国后并没有赶尽杀绝，他容许郑国王子姬卫带着家眷继续住在这里。姬卫被迫改姓“卫”，郑国后人就这样一代一代地繁衍下来。

青鸾的生母管氏如今就住在这里，带着郑国最后的血脉、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卫庄。

冷宫外围有守卫，不过管氏这些年替他们洗衣服、缝缝补补的，那些守卫也不大为难里面的孤儿寡母。

青鸾虽然只有三岁，却十分聪颖。她从丁夫人的赏赐中挑了两样，塞给那些守卫，顺利地进了冷宫的大门。

冷宫多年没有修葺，到处都破破烂烂的。

青鸾穿过长廊，看到母亲正在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她在教哥哥识字。

“娘！”青鸾噔噔噔跑过去，一头扑进管氏怀里。

管氏见她来了十分惊喜，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青鸾，你怎么又来了？”

青鸾一岁的时候被韩王抱出去交给丁夫人抚养。寻常人都以为她还小，什么都记不得，可是一个孩子和母亲之间的联系是怎么砍也砍不断的。

从她到了白华殿的第一天，就想着跑回来看母亲。

一开始她连路都走不好，摔在地上被宫女发现，宫女问她去干嘛，她只说是想出去玩玩。

今年开始她终于摸出了门道，竟是隔上半月就能跑来一次。

管氏算了算日子，她上次来好像是六、七日之前的事。

“怎么了孩子？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说完管氏自己心里都一阵难受，受委屈了又能怎么样，她们母女人微言轻，只有忍着的份。

青鸾摇头，“不是的，娘。”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着的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展开给母亲看：“昨日是十五，丁夫人赏了我几块酥肉饼，我没舍得吃偷偷留下来了，想着今日拿来给娘和哥哥吃。”

管氏险些哭出声来，只是几块酥肉饼。这个女儿最为懂事，在襁褓中时便好带得很，只可惜，她是韩王一夜风流后得的孩子。

管氏擦了擦眼泪，对青鸾说，“青鸾，你先去和哥哥玩会，娘去倒点水给你喝。”

青鸾乖乖地点头，朝那边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的哥哥走过去。

虽然卫庄不理她，可是青鸾知道，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哥哥其实很喜欢她的。

“哥哥，”青鸾走近，软糯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