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封危来说，湛景的问题来得不意外而又意外。

不意外是因为，他所认识的湛景肯定想要寻回自己的记忆，不论早晚；意外则是因为，湛景毫无预兆地选择了当下这个时间点开口。

“你想知道？”他问，语气笃定，完全不需要湛景的回复。“为什么？”

湛景设想过许多种情形，但确实没料到封危会将问题抛回给他自己。按理来说，封危之前对他的失忆有多气怒，想要他找回记忆的愿望就有多强烈啊？还是说，封危想要先知道他找回记忆的原因，才能决定告不告诉他、或者告诉他多少？

“下界有句古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湛景思索着开了口，“虽说我并不想看到任何冲突、尤其是因我而起的，但要做到这点，光靠我现在知道的部分远远不够。”

封危没有对此做出直接评价。“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知道了之前的部分，也可能做不到你希望做到的事？”

湛景相当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下微妙的不赞同。不是对他找回全部记忆的不赞同，而是对他希望做到的事的不赞同——可能在封危眼里，希望佛道魔三家相安无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实话说，若封危这么想也只能显示出对方的客观，而他自己则过于理想化……

“我不知道。”湛景干脆实话实说了。“从一方面来说，假如可行，我大概早就做到了，并不需要等到今天；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若我不试一试，我不会甘心的。”

这话没给出任何保证，然而封危却笑了。“你还真是和之前一样固执。”他道，似有怀念，“你做好决定的事，谁也不能叫你改变主意。”

湛景眼睛微微一亮。“那你是同意了？”

“我这儿只有部分，”封危看向他，不答反问，“你确定后面千年的记忆也能通过这种办法拿到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因为湛景不确定。其一，他主动跳下了中界，道义上大概已经不能算空藏的关门弟子了；他主动帮师父师兄的忙还好说，反过来要东西就不是很合适。其二，离乐和闻正都不喜欢封危，很难说能不能给他客观的事实；若他发现自己要到了修改之后的记忆，两边都会非常尴尬。

“……我还是不知道。”最后湛景只能这么干巴巴地承认。

“可就算如此，你也依旧会去要。”封危极快地把后面的话接上，“毕竟有总比没有好。”

湛景听了，先是点头，而后想起什么，又改成了摇头。“可能也不一定。我在想，既然我坠入封魔渊后修为降低、记忆也没了，那或许我再修回合道境就能记起一切。”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封危顿时大惊失色，“更何况……”

他猛地刹住话尾，但湛景已经注意到了。封危似乎认为他的推断很不合理……“‘更何况’？”他狐疑地重复，上下打量英俊男人，“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

片刻沉默。

“更何况……”封危突然用力眨了眨眼睛，神色严肃起来，破釜沉舟似的，“我希望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事情的发展走向愈发扑朔迷离，湛景完全没明白。但他还是点头道：“你说。”

“就是那天，空藏老儿当众承认你是湛景。”封危轻声陈述，“他说他从轮回水镜中发现你没有进入新的轮回，进而推断你没有死。”

那天佛道魔三方对峙，情况鲜见，但凡在场之人都很难忘记。湛景仔细咀嚼了下这话，没发现什么问题。“是这样。”

封危似乎看出了湛景在想什么。“我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蹊跷，”他接着陈述，“但后来再想想，我突然发现，这个推理之中有很大的漏洞。”

“……嗯？”湛景不由瞪大眼睛，“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那镜子到底是如何操作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化生者顿生而顿灭，不像凡人一样，能够进入轮回。故而，任何有关轮回的法宝都无法显示化生者。”

话只到一半，湛景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