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晚我和林云霆都不确定，在陋巷看到的景象，是不是真实的；甚至怀疑过，阿孜丽这个人，压根儿就不存在。

直到看到眼前的这张脸。

这张精致、又不失异域风情的美人脸，如今就这么冷冰冰地，铺在我们面前。

如果昨晚所见，并非幻觉；那很可能，杀了阿孜丽，并剥下她脸皮的，就是尤阿婆。

可我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从今晚尤阿婆从吊脚楼逃跑，到刚才在黑暗中偷袭我，那人的速度、身手，绝非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能有；甚至许多如林云霆这样的废柴青年，都望尘莫及。

难道白天见到的尤阿婆，也是假的？

问题的答案，很可能，都在石壁上的那道暗门后。

好在那道暗门，并不是什么难破的机关。我只轻轻一推，就给推开了。

暗门是前后滑动的，石门下抹了滑石粉，很容易推动。

门后如我所料，是个石室；但意料之外的是，里面没人。

那人怎么离开的，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兴许还有其他暗门，或者地洞。

我顾不上这些了，因为石室中的景象，足够让人难忘。

和垭口的死人桩一样，石室中摆满了与人齐高的木桩子。

每根木桩子上，都用麻绳绑着一具不完整的尸体。

同样的，这些尸体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没了脑袋，要么就是胸口破了个大窟窿。

怎么惨怎么来。

“槽他吗！”林云霆瞬间打起了退堂鼓。

我没理他，皱眉走到这些木桩子旁边、一只两米见方、同样用竹篾子编成的方盒前。

方盒旁还有一只竹篮。篮子中垫了块红布。红布上放着剪刀、针线，和一整套针盒。

方盒中恶臭扑鼻。

我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枚吐着舌头、瞪大双眼，满脸不甘的头颅，堆在最顶上，很突兀地和我四目相对。

除了头颅，方盒中还藏着不少尸体的其他部位，大到四肢，小到五官，无所不包。

看起来，应该是用来缝补木桩子上、那些尸体残缺部位的材料。

“原来是个缝尸匠。”我喃喃道。

“缝尸匠？”林云霆瞪眼道，“那是啥？咋听着就渗人呢？”

我点点头：“传统捞阴门行当之一，与刽子手、仵作、扎纸匠并称四阴门。赚死人钱的，很晦气。有点像……入殓师，基本绝迹了。”

“绝迹？”绣娘也上前凑热闹，“是见不得人吗？”

我又点点头：“常言道‘宁为路边狗，不做二皮匠’。这里说的二皮匠，就是缝尸匠。古代沙场马革裹尸，很多士兵身首异处，就需要二皮匠将其缝补完整，再入殓下葬。”

“那……”

“严格来说，二皮匠是从裁缝演化而来的。毕竟是跟死人打交道，不光晦气，而且手段令人发指，所以自古便是下九流的行当，自然不招人待见。”

捞阴门的行当，都是本家公茶余饭后，当成趣闻告诉我的。

本来出于无意，不想现在却成了我相术之外、吃饭的本钱。

想想也是可笑。

“吗的，难怪那老太婆阴森森的。搞不好她脸上那块皮也假的！”林云霆又开始天马行空。

他这假设虽然没啥营养，不过触类旁通，倒是让我解开了一些疑团。

不管尤阿婆是不是缝尸匠，她确实有问题。

她应该有两种营生。白天卖精油，夜里炼尸油。精油既可以卖给纹身店，还能替她保存割下来的人皮；尸油除了当灯油用，更可怕的，她掺在精油里卖，会让纹身的客人惨遭诅咒。

我和林云霆昨晚看到的阿孜丽，和她手中的人骨伞、人皮灯笼，都是真实存在的。

而这些通鬼神的物件，很可能，都是出自尤阿婆之手。

山洞里的缝尸匠，平时依旧做着老本行，掩人耳目；背地里却收集上好的、死尸的皮肤，并将它们拼接在一起，试图做出一具完美无瑕的、披着人皮的假人。

目的为何，目前尚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