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醒了，四顾茫然。

同样茫然的，还有围在她身边的我们四个。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林云霆不甘心，凑上前去，拔高了嗓音。

绣娘满脸惊恐，赶紧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只受惊的小鸟，目光无措地点点头。

林云霆和汉子夫妇，一同看向我。

我心里有了个答案，问绣娘：“除了这段日子，之前的事，记得吗？”

绣娘依旧不敢正眼看我们，乖顺地点点头。

我想明白了。

从我和林云霆在纹身店见到绣娘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绣娘，而是小怜。

小怜的地魂附在绣娘身上，控制着她，为扮成尤阿婆的母亲，寻找炼制苦果的倒霉蛋。

而林云霆和阿孜丽，就是其中的两个。

换句话说，阿孜丽没问题，她也从头到尾，没有骗我们。

她应该是比林云霆更早察觉出了异常，被扮成尤阿婆的缝尸匠、小怜的母亲威胁，照她的意思去做，否则有性命之虞；阿孜丽听信了缝尸匠的话，却因为引来我俩，被残忍除掉。

我们在吊脚楼看到被风吹散的老妇人皮囊，应该才是真正的尤阿婆。

小怜跟着我们去了垭口中的山洞，因为母亲被追，自己急于脱身，所以故意在我和林云霆面前，上演了一出被活尸偷袭、以致失魂的戏码，成功从绣娘身上离开。

而彼时，小怜的母亲已经为她缝制好了更完美的皮囊——就是阿孜丽。

我用吊魂的方式吊出来的，不是小怜的地魂，而是真正的绣娘的地魂。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问绣娘：“你昏迷后，都见到了什么？”

绣娘眼中顿时满是惊恐：“我感觉自己像做了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见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人，全都不认识。不过很奇怪，他们身上都有刺青，而且都是我店里的刺青。他们有的纹了首尾相衔的蛇，有的纹了过肩龙，还有的纹了招财锦鲤……”

我和林云霆对视了一眼。林云霆脸色煞白，欲言又止。

从这一点看，小怜在占有绣娘躯壳的这段日子，并没有完全剥蚀她的意识。

之后如林云霆这样的客人，她脑海中仍有印象。

“这些人好可怕，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有的被割了脸皮，有的被剜了心脏；那个腰间纹锦鲤的，应该是最后一个。我看到一个头发干枯、脸上爬满蛆虫的老太太，手里拿着针线和短刀，一直追着他跑，说什么时间快到了，鱼活了，得赶紧烧了送过去啥的。”

要不是我及时扶住，林云霆能直接吓瘫。

绣娘说的这些，基本跟这些天我们的遭遇吻合。

我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一些，接着问：“你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有印象吗？”

绣娘蹙眉沉吟，摇了摇头：“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就记得是一个晚上，我去尤阿婆那儿，进一些滋润肌肤的精油。阿婆那晚有点奇怪，声音哑哑的，像是病了，又不让我进屋。我以为她是怕传染给我，就离开了。唔……走的时候，好像有人在我脖子后吹气。”

“吹气？”

林云霆又被吓到，估计想起了那晚我们跟踪阿孜丽的情形，有些后怕。

绣娘点点头：“我当时还以为是风，没在意。回来之后就特别特别困，什么时候睡着的、在哪儿睡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之后……就是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些。”

我试探道：“你怎么醒过来的，知道吗？”

绣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很久，无边无际，很绝望。然后突然有一道白光，在头顶亮起。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白光那儿飘。跟着我就看到，有好多缺胳膊断腿、没了眼珠、少了下巴的鬼，拼命想抓着我的脚跟上来。”

“然后呢？”

“然后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一道很窄很窄的空间里，有点像躺棺材。我很紧张、很害怕，想出去，但就是动不了。后来没力气了，我就干脆放弃了。迷迷糊糊地，我反倒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