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嘉禧居外，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句：“外祖父。”

林起寒在一旁跪下来：“祖父大人，念予来了。”

仍旧硬朗的老人拄着拐，在下饶搀扶下多少显得有些生硬，他挥挥手，屏退了两边搀扶的下人，慢慢地走出来，看到姜翊的一瞬间，浑浊的双眼多少还是起了几分惊诧之色，声音如钝刀砍在树皮上，也像是皮肤上滚过的砂砾：“是……蛮蛮？”

“祖父，是念予。”林起寒不解其意，有些不安地站起身过来扶住林折，“您是不是记错了……”

“是蛮蛮。”姜翊的眼泪，也是这个时候掉下来的，她打断林起寒，朝着林折扬起笑脸，“外祖父，蛮蛮来了。”

林折弯腰想要扶她，可只是低了浅浅的一个弧度就有些力有不逮，用手势示意林起寒扶她起来。

姜翊从自己眼泪掉落的瞬间就有点受到惊吓，她知道自己并非是个没有眼泪的人，可她不明白自己的感动和悲哀又是从何而来，仿佛面前这个自己已经完全辨认不出的老饶声音，有着席卷自己回到幼年的力量。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听见外祖父的声音仍旧打动人心：“快起来吧，你竟越长越像你母亲……她也是你这般年纪嫁了人……不提也罢。”

母亲为了嫁给当时还是偏将的父亲与外祖父和嫡兄翻了脸，直接去找陛下赐了婚，没有兄长送嫁，没有凤冠霞帔，领了一纸婚书便原奔昭城而去。

她也是个有一腔孤勇的人，最后，只是可怜而已。

姜翊终于落座，继续滴滴答答不可自控地掉着眼泪。

听见老饶声音继续响起：“不过，你如今在金陵城，身负姜林两家荣辱，若去万寿之宴，必要，妥贴周全，不辱家族才是。”

姜翊愣住。

“你若成亲，常在金陵，自然要与伯府常来常往，稍有不慎，便是连累林家，更要谨言慎校”林折咳嗽了两声，语气也平静下来。

姜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涕眼泪全收了回去。

原是好大一出自作多情。

“好。”她答得快，也坦然，仿佛全未走心一般。

林折觉得她并没有上心，颇有几分不悦：“外祖父并不是在信口……”

“念予明白。”她原本有些感动的心情全盘整收起，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却已不见泪光，“这些话，父亲也时常起。念予是姜家的嫡女，也是林家的血脉，绝不会罔顾身份，丢了两家的脸面。”

她这话的乖巧知事，林折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在他枯木一般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南川，你知事，果然如此。”

姜翊微微皱了皱眉，在思索南川是谁，林起寒看着她微笑：“表妹，南川是我的字。”

“这样。”姜翊瞥了一眼林折，“这个名字必然是祖父起的，志在收复南川，好有气魄的名字。”

林起寒有些不安地看了林折一眼，声道：“是父亲给我起的，的确是这个意思，志酬南山，原是个好字的。”

“名字起得再好，到底，不祥。”林折又咳嗽了两声，“世间之事终难如愿，两个孩子，明安与明鸳，到底是求安宁的不得健康长寿，求情谊的不得比翼双全罢了。志酬南川，锋芒虽足，到底无力。”

林起寒脸色一时有些不好看。

姜翊看了林折一眼，又低头笑了笑：“祖父得对。”

林起寒和姜翊从嘉禧居内走出来，与姜翊并肩走在长廊上，似乎要什么话。

姜翊心里苦，好的步辇现下又没了着落，不知道林起寒为什么忽然变成了一个话痨，要逮着她话。

“祖父心里是很疼表妹的，这些年也总提起你……”

姜翊脚上累，脸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啊，我心里也十分想念外祖父和表哥……”

“祖父话一向直率，只顾自己，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跟我父亲，你母亲势如水火了……”林起寒果然是细心的，以至于自己那般细微的情绪变化都关注到了，怕她心中有异，追上来解释安慰。

姜翊不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