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为千崖洞的尊主开始，他以此身份行事时，面具从不离身，昼夜如此。

这两日他除了时不时去看一眼叶棠溪，就是在筹谋前路，晚间入眠，也始终不得安宁。

他这两日总是在做梦，梦里有个女子，温婉可亲，站在那里，一脸忧韶看着他，等他想走近瞧一瞧，就看见她脖子上无端出了一道剑伤，她倒在地上，无助地看着他，很快的，已经是一摊血迹。

然后他就被惊醒。

今日他同样如此，一睁眼睛，突然看见一张脸，心里又是一激灵，向后爬坐起来。

很快他冷静下来，发现站在他床边的人，身形纤细，分明是个女子。

她一手执着匕首，一手还拿着他的面具，不知怎的，还呆滞在原地。

他极快地起身，控制住了女子，正要解决了她，就听她喃喃了句：“公子。”

他一下子顿住了。

从到大，大家要么想不起他，想起他来，也是喊他“三公子”。

只有一个人喊他“公子”。

的时候，一直细心照顾着他的如月姐姐。

因着这份与众不同，他虽然已经记不得如月的模样，可还是记得那一声“公子。”

他有些气息不稳，松开她，问道：“你是……你是如月姐姐？”

月光氤氲着房间，光线柔和，他看过去，依稀能辨出几分幼时见过的印象。

可他还是愣住了，她分明，就是欢喜楼里，跟在覃三娘身边的心腹，月娘。

如月，月娘。他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就懂了。

“如月姐……”话还没问完，他就感觉到胸膛被扎了一刀，他下意识地甩开她，有些不明白，幼时对他那么好那么好的姐姐，为什么一朝重逢，会对他痛下杀手。

认真论起来，他的功夫可没有月娘高，月娘未防备被他甩开，但避开要害，并没有什么事，神色复杂地站起来，还是吐出了一句：“你怎么……你怎么能杀了你娘？”

年轻人反应了片刻，呆在当场。

月光下的那张脸，真实又惨白，是本该已经牺牲在安王府里，被屠戮的三公子，叶奉。

“你……什么？”他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看向月娘的方向。

“你，杀了你娘。可怜你娘，临到头了，还在为你谋划，要替你挣下整个安王府，好让你扬眉吐气。”月娘如同报复一般，一字一句盯着叶奉。

三娘于她，是二十多年的恩情，是亦母亦姐的存在，所以当时三娘走后，她会那样细心，照看叶奉，唯恐他生母不在身边，就出了差池，也是后来，三娘实在缺少心腹人手，她才借故离府，去做三娘最信重的人。

“不……不可能。”叶奉管不上伤口，惊惧交加，拼命摇着头往后退去。

他娘一直是他的心病，这么多年来，他最大的夙愿，就是找到他娘，究竟在哪里。但他怎么想，也绝不会想到，传闻中隐藏在王府后院某一间房里供奉佛祖的母亲，会是他寻常就有接触的，听命于安王行事的，欢喜楼女老板，覃三娘。

月娘看他的模样，起先觉得有报复的快感，后来越来越难过，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房里的动静引来了巡逻回来的钟程的注意，他试探地敲门，问道：“尊主，您可还好？”

屋里一片静默，正当钟程要推门进来，一探究竟时，叶奉开口道：“无事，你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