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林拧着眉，脱口而出：“陈记老板娘？”

赵观潮默不作声，寻了一张干净凳子，便坐了下来。他坐着也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对面前的一切，脸上没有半点波动。

他生在临江县，就算常年足不出户，也听说过陈家老板娘。

陈家是前两年逐渐做大的小酒楼。之前也就是买酒的小铺子，前堂卖酒，后院住人。不过老板娘极善酿酒，开铺一年，银钱挣的不多，口碑倒是极好。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一年以前，酒铺换成了酒楼，可老板娘却离奇死了。

余笑娘的死状极惨，一颗如花似玉的美人头被人齐根砍下。血水流了半个床榻，顺着楼上隔板渗入楼下。血腥味三月不散。

李卫林入职不久，把知道的信息都说了，不免奇道：“可那个案子，不到一月就破了啊！经手的，还是——”

李卫林声音一顿。

赵观潮笑了，脸上波澜不兴，“正是家父。”

语毕，赵观潮又禁不住抬手掩唇，闷咳起来。

“死得那么惨，怪不得怨气这么重。”药尘抱着干柴一样的胳膊，越想越觉得饿。

福慧提醒一句：“既然破案了，那早该入阴司投胎了。”福慧敲着木槌，蹙着两道木棍一样的黑眉毛，有些好奇：“你怎么还在这？”

福慧的问题直击心灵，余笑娘身形一僵，眼泪流的更凶猛了。

小美人哭的梨花带雨，药尘还不忘补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解除婚约。”

李卫林骤然回神，连连点头。

他不敢松开手中黑绳，又不敢离得太近，抖着抖着就把自己挪到了药尘跟前。

李卫林看了眼余笑娘，有些不好意思，“老板娘，人鬼殊途，人妖有别。你看看，我们是不是把这婚约解了？”

话音落地，一阵罡风扑面，吹的喜堂人仰马翻。余笑娘姣好的容颜又挂不住了。她目眦欲裂，有怨气源源不断从她体内散出。

一瞬间，一种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涌上众人心头。那里充满了愤懑，充满了不平，泼天的怒火能湮灭所有理智。

余笑娘鬼眼大张，她只字不提，可看向李卫林的目光充满了杀气。

余笑娘飞扑上来。李卫林死死攥着药尘手臂。药尘想也不想，抓起李卫林手上的黑绳，就往余笑娘身上大力一拉。

人高的余笑娘腰间被缚，细瘦的杨柳腰当即拉成鸡蛋大小。余笑娘动弹不得。

福慧赶紧上前，用木槌往余笑娘头上一敲。举头三尺有神明，余笑娘神智回笼，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在人间游历久了的鬼魂，是会慢慢迷失自我，忘却前尘往事的。

余笑娘看似人模人样，但跟她讲理，是讲不通的。

药尘问她:“怎么做，你才愿意解除婚约？”

余笑娘眼也不眨的盯着李卫林，吓得李卫林当即抱头，缩在药尘背后。

药尘“噢”了一声，又道:“他不行，他不是你能动的人。”

余笑娘身形一顿，秀丽的面容上明明白白摆着委屈。

她还觉得委屈？

李卫林顿觉很慌。

但再慌也不能掩盖余笑娘死盯着他的事实。余笑娘的神色没有丝毫掩盖，药尘每问一句，她那楚楚动人的眼睛就往李卫林身上多看一眼。

眼里风暴大起，怨毒情绪扑面而来。

余笑娘似是怨恨极了李卫林，又像是透过李卫林，怨恨某一个色迷心窍的男人。

李卫林抖得更明显了，药尘又问：“这个人不成，我给你换个，如何？”

余笑娘闻言，一怔，充满戾气的眸子里出现少有的茫然。

赵观潮闷笑几声，下巴微微扬起，本来漠不关心的脸庞似有微动，右手两指又摩挲起来了。赵观潮低吟浅笑，饶有兴趣：“换人？换谁呢？” br />

药尘眼也不眨，“换那个色迷心窍的人嘛！”

药尘意有所指，瞎子都能看出来。

赵观潮愣了，扫俗恍然大悟：“当初被斩了的人，难道是冤死的？”

药尘福慧齐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