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重萏又恢复了神色，从座位上下来，磨蹭到宣弱身边蹲下道：“仙主仙主。”

宣弱低下头来看她。

“你跟我换个位置呗，下一场戏若是不好看我就和你换回来。”重萏非常心虚地眨着眼睛问道。

宣弱抬头，似是扫了一眼重萏位置前面挡住的两三个人头，又低头看了一眼重萏，不发一言地就和她换了位置。

重萏很喜欢宣弱这个性格，因为她可以想怎样就怎那样，除了一些出格的事情，宣弱基本上都会满足她。

戏台子已经开始了，“咚咚”的锣鼓声和别的丝竹乐器演奏之声从台子后面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就有个缠绵悱恻又略带委婉的声音穿了出来：“乍暖风烟满江乡，花里行厨携着玉缸，笛声吹乱客中肠，莫过乌衣巷，是别姓人家新画梁。”

唱完一段，人便出来了。是个少年人，顶着一冠蓝冠，白色水袖掩地，一身大红色装饰着白色似是珍珠的东西缓缓走了出来。

少年模样生得很好，清秀干净利落，只不过太瘦了些。

这唱的是《桃花扇》中的一曲儿，具体的名字重萏早就已经想不起来，她也只是在闲暇功夫的时候下山去听听戏。

过了一会儿，又是个少年出来，年纪比方才那个稍长一些，白得跟纸一样，手中一把淡粉色的折扇，和方才那少年一唱一和道：“院静厨寒睡起迟，秣陵人老看花时；城连小雨枯陵树，江带春潮坏殿基。”

重萏向来不通晓诗词歌赋之类，而这戏台子上面唱的似乎都是诗句，重萏是一句也没有听懂，恹恹地转过头去，竟发现宣弱听得倒是认真。

宣弱倚着梨花木做的椅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似是微微眯着眼睛，右手支撑着脸，看到有趣的地方也是淡淡一笑。

原来他这么喜欢看戏啊。重萏撇了撇嘴，转过头去，手臂就一把被澄采蓝给拉住了。

“怎么了？”重萏讶异问道。

“重萏姊姊，怎么唱戏的都是男的啊？”澄采蓝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地看着重萏。

“唱戏的本来就都是男的啊，女子怎么可以登台唱戏。你不会一直待在白极道山境上从来没有下过山吧？”重萏拿起放在桌子边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那重萏姊姊你帮我画一个呗，我有纸，有笔。”澄采蓝讨好地看着正在吃糕点的重萏。

重萏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把将剩下大半个糕点放进嘴里嚼碎了，转过头去再不理会澄采蓝。

可是澄采蓝依然不松手，嘟嘟囔囔半日，又道：“不画台子上面的也行啊，姊姊你给我画一张桃妖的好了。”

重萏刚想转过头去微笑着说一声不行，却忽然顿了顿，改为微笑着转过头去道：“行啊，没问题。纸和笔给我吧。”

澄采蓝见她答应，连忙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身上挂着的一大串东西中翻出来两张纸和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沾了墨的笔。

重萏挑了挑眉，忽然觉得这一切是澄采蓝早就预谋好的，不然哪来的笔和纸？她接过这些东西，将纸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侧了侧身子，就对着坐在一边叽叽喳喳讲着话的桃妖给画了下来。

笔尖碰到纸时，一点点灵光便散了开去，化作一道笔墨的痕迹，留在了纸面上。

半晌，重萏拿起画来抖了一抖，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用咒诀画出来的图画，却将画卷了起来，放到了自己身边，对澄采蓝道：“这画在这里只是粗粗一画，等明日我将细节都弄好了再给你。”

澄采蓝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也没有吃亏，便点头答应了。

重萏半打着瞌睡，半听着台子上戏子唱戏声，混混沌沌的，只听到很久以后一句“江云山气晚悠悠，马走平川似水流；莫学防风随后到，涂山明日会诸侯——”这一场戏便这么结束了。

又是三声锣鼓之声响完后，那大红色的帷幕便又缓缓拉上了。

“别睡了，戏都结束了。”宣弱失笑看着重萏打完最后一个哈欠，头便毫不犹豫地倒向了桌子。

重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