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炉上的金汤瓶响，容子卿用松江棉布垫着手，将沸水注入了建盏当中。

“父亲今日已经到了登华宫的的前殿，却因为儿说错了一句话，就没有进来，原本还想着能够和母亲爹爹一同喝一盏茶，结果现在。”

金纱帘内一个臻首娥眉的宫装丽人依靠在软枕上，看着神情有些恹恹，听闻容子卿这话却笑了起来。

“你是在生你爹爹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儿臣……儿臣如何敢生气，儿臣只是觉得愧疚，这一次又让爹爹失望了。”

容子卿叹了口气，手下的力道却不断加大，一时间茶筅击拂，轻云渐生。

“你父亲有你父亲的难处，有些事他不能开口同你讲，前朝军务国事都很繁忙，他近些年精神又大不如前，我这个身子你知道的，一年当中有三个季节要躺在榻上。”

“能帮他的实在是有限，五郎，你要好好侍奉你爹爹，记住了么？”

贵妃的声音在飘散的茶汤香气里响起，并不像她本人的穿着看上去一般华丽。

她已经年近半百，体态却仍同青春少女一般，即便是身体有恙，也依然会在额头和两颊贴上金钿，细细严妆，经年如此从未有丝毫的失态。

“是，母亲，儿臣记住了。”

容子卿话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未免觉得不忿。

一直以来他的中正正直的教养不容许他不对皇帝的行为发出质疑，年轻的亲王不懂得父亲震怒和失望的理由，也不明白自己在他看来到底和大哥有什么两样。

“母亲，你觉得臣有监国的能力么？”

容子卿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卧榻上的贵妃将金纱帘挑开了一角，露出一双杏眼，看着容子卿道：“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是你爹爹又跟你提了什么？”

容子卿摇头，又在建盏内加了一点水。

“不是陛下说的，是儿臣自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拥有监国的能力，做几件漂亮的事，也许父亲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他叹了口气又道，“说到底我还是不如大哥，他打过仗，也监过国，内政上的事，能够帮助陛下，现在敌寇来袭，他每日奔波在兵部户部，好不辛苦，而我却只能在娘娘面前干这个营生。”

容子卿有些赌气般的撂下了茶碗，一口闷气横在胸中。

“你就算不能干预政事，也有好多事是可以做的呀，何必在此顾影自怜说这些痴男怨女的丧气话呢？”

贵妃的声音温柔和煦勾起了容子卿的心绪，他紧锁的眉头略微纾解，看着纱帘后的人轻摇团扇，只觉得就这样陪着自己的至亲也还算不错。

“母亲觉得，儿臣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你呀，马上就要娶妇，人家几天之前在菡萏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没见你登门去安慰一下，人家独孤家的女孩儿，是书香门第，若是人家多起心来，你怕是哄都哄不好。”

母亲的笑让容子卿满面通红，他低着头道

“臣，臣不是没有去过，臣还……”

他想起了前日独孤家的祠堂内发生的事，少女的睡颜仿佛水神，柔和的眉目就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可当她张开眼睛，那张嘴又让人又爱又恨。

“未婚未嫁，男女授受不亲，臣又怎么敢跑的太勤，恐怕伤了她的清名反而不好了。”

“五郎，娘问你件事，你如实答。”

容子卿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忽然改换了声气，一时间有些惶恐，只得恭敬答道。

“贵妃娘娘请问，儿臣洗耳恭听。”

“你是喜欢你老师的女儿，还是喜欢独孤尚书的女儿？”

贵妃的话字字甜润，敲在容子卿心上，让他蓦然睁大了眼睛。

“母亲在说什么？什么喜欢？”

“娘是说，若是那个画中的姑娘现在还在，那你是选画中的美人呢，还是选你新认识的这个美人呢？”

容子卿低头半晌，不知做何想，良久方道。

“母亲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她不是已经……”

贵妃似乎也不是真心要听他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