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钰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明日即将远游，独孤蓝丰才同她讲了这样一番话，只是二十余年来独孤蓝丰未曾视人的真面目，今日便让她大吃一惊。

父亲清廉一世，可却曾经做过贼，还险些杀了人，自己曾坚定的相信他与温成被冤杀一案毫无关系，至少从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的。

他这个样子等同于承认了温成被冤杀一案，是自己在幕后操作，容子卿与自己，原是仇人相见，又有何面目再继续下去呢？

“女儿，王妃，原来父亲一直以来的愿望，便是能与天家结为姻亲。可是那时陛下原定的亲事是温成大人的女儿，并不是独孤家。”

“是。”

独孤蓝丰的背影在夜风中晦暗难辨，独孤钰儿只觉得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所以父亲从那时便开始计划着扳倒温尚书，计划着要让温尚书的女儿做不成这个王妃。”

独孤钰儿见父亲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陛下已经赐婚，婚礼举行在即，这本来是无力回天的事。”

“没有什么是无力回天，除了死人不可复生，没有什么事，是定下来就不可改变的，出身也罢，名望也罢，只要我想要，我便有得到的机会。”

独孤钰儿隐忍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怅然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父亲这样窃取了别人的名望和人生，又和当初做贼有什么区别呢？”

独孤蓝丰沉默着凌然转身，劈手一巴掌，将独孤钰儿的脸打偏了过去。

“你当真是越发没有顾忌了，不要以为你明日要走，我今日便不能拿你怎么样，现在传家法出来就在这里惩戒你，没人会说出个不字来，这种话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可是事实难道不是这样的么？父亲从来就没有变过，得不到的一切，可以争取，也可以抢夺，那些书中的道理，孔孟之道也罢，心学也罢，全部都只是工具而已，为了达到目的，父亲一样会做出被法理所不容的事来，您难道就毫无愧疚之心么？”

独孤蓝丰冷冷看了她半晌，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你懂什么，你明白什么？”

独孤钰儿咬牙继续说了下去，她上前一步，正色仰望着自己的父亲，

“那么，那位李大人只是让父亲从一个市井的贼……”

又一掌劈下来，独孤蓝丰用了真力，他虽然是个文人，可是独孤钰儿身体羸弱，两掌打得她后退过去，只觉得脸上一片发烫，渐渐的麻木起来。

印象里面独孤蓝丰从未说过重话，今日这个样子，的确是真的动怒了，但是临别在即，有些话只有这一次有机会说了。

独孤钰儿忍着眼泪，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

“变成了一个庙堂上的窃贼，从偷盗财物，变成了偷盗名位，而且这一次父亲真正的举起了刀。”

独孤蓝丰气的浑身乱抖，胸臆起伏不停，他厉声向独孤钰儿喝道： br />

“你又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一个背信弃义仓皇逃窜之人，连独孤家的荣耀和清名都弃之不顾，又谈何其他？”

独孤蓝丰的怒容即使在黑暗之中也显得十分切峻，独孤钰儿隔着夜色也能窥见他的眉峰眼尾，和嘴角的两道折痕，这本是文人引以为傲的清俊之像，此时看来却是令人胆寒的凶恶。

“独孤家的清名又有何时因为钰儿受损呢？父亲这话是在责备钰儿从前做事不够尽心？”

独孤钰儿抬起头来看着独孤蓝丰，脸上红痕宛然，仍在发烫。

独孤蓝丰看了看女儿脸上的手指印，又有些心软了起来，扬起的手掌缓缓落下。

他缓了一口气，换了个温和一些的声线道：“你和五王爷的婚事，你当真要退婚么？”

果然还是因为容子卿这桩事。

独孤钰儿无奈的翘了翘嘴角道：“是。”

“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没有。”

独孤蓝丰一时失语，二十余年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女儿不受控制的无力感。

这一次，独孤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