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卿看着皇帝冷峻的侧颜，有些犹豫着说道，“擅闯宫门，罪当鞭笞。”

“你是朕的儿子，你犯了错，有你父亲责罚你，这是你的福气，等到朕什么时候撒手去了，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皇帝挥挥手补充道，“你自己下去领罚吧。”

容子卿叹了口气，起身告退，自己夜晚偷偷出宫孤身前往京郊的事能够这样解决，其实已经轻到了极处。

他掀起衣摆，跪在了丹墀之下，将自己的衣冠轻轻置于一旁，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天不知为何阴沉了下来，阴云盘踞在头顶，颇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行刑的小太监一脸尴尬，这储君挑絮，一发一肌皆关乎社稷，而老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光景仍然将容子卿视作小孩子，竟然要用家法来对他进行惩处。

容子卿倒是十分淡定，他看看天色不善，反而安慰小太监道，“内贵人，眼见着就要下雨了，本王的这鞭子还是不要挨到雨停了才好。”

“殿下这是……”

“父亲这样惩罚我，无非只是做做样子，若是不能够让朝廷当中的那些文官闭嘴，这鞭子挨的却是没意思的。”

容子卿苦笑一声，看着阴暗天幕下的琉璃瓦也有些晦暗，皇帝不知道在清远殿当中想些什么。

内臣的鞭子已经高高举起，这时却忽然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人急匆匆的赶过来，直直的越过容子卿身边向正殿去了。

“大哥？”容子卿看着身影喊道。

自从李江远被杀后，就一直在王府内幽禁的容子翎不知为什么赶了过来，身份尊卑有别，今时今日他已经不得不向自己这个昔日还在泥里打滚的弟弟俯首称臣了。

“臣，容子翎参见监国太子殿下。”

容子翎的示弱已经足够引起容子卿的警觉，他不动声色的站起身，看着融资翎道，“大哥这是从哪里来？可是有什么事要面见父皇？”

“殿下，臣是有要事要面见父皇，还请殿下，恩允。”

皇长子一张脸一会白一会红，这是他落败之后第一次与容子卿相见，多少显得有些窘迫，容子卿仔细观察了片刻，长兄的脸上并没有怨恨的神情，而是羞耻多过惶恐。

“若是国事，请大哥先将事情向我说明，父亲近来没有操心国事，得失的考量恐怕……”

容子翎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臣早就已经不敢在涉足朝堂的事，只是臣现在眼前这桩事，着实是有些恼人，也不敢来劳烦殿下，烦请恩允，臣与父皇见上一面，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

容子翎的一张脸垮了下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容子卿一时间心底也有些涔涔。

毕竟从前兄长对自己也不算过分苛待。

李江远的事，发生以后，兄弟之间的嫌隙早就已经变成鸿沟，可是此时此刻，容子卿当真是将自己的这个皇长兄当做亲人一样看待。

“我知道了，五轮至亲莫过于父子，哥哥既然同我是兄弟，自然没有不让自己的兄弟见父亲的道理。”

容子翎点头哈腰的去了，容子卿却不能继续跪下去，只好先将这顿鞭子记在账上，自行回了王府。

……

容子翎一踏入清远殿，见皇帝正靠在引枕上打坐，忽然改换了脸色，噗通跪在金砖上，向皇帝嚎啕大哭。

“父亲，父亲请救救儿臣！”

皇帝正在闭目养神，看见此等情形实属惊讶。

“你站起来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今天忽然过来了，朕不是叫你禁足反省么？”

皇帝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长子，只觉得他形容枯槁，与素日峨冠博带的样子大为相异，不过累月未见，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时间也有些心疼。

他吩咐内衬搬出椅子来，又给融资翎递上茶水。

“说吧，到底什么事，是不是你又犯了什么错，让容子卿看不惯了？”

此言一出，融资翎哭得更伤心了，

“父亲都是儿臣的错，五殿下没有苛待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