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潮领着一群人渐行渐远，李卫林“哎”了好一会，在袖子里摸出几文铜钱匆匆放在了桌上，急忙追了上去。

夜色渐深，人头攒动，不知不觉间，街上的人越来越大。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李卫林就埋在了人群当中。周围百姓来来往往，不远处石桥上有街贩在不停的吆喝，河水静静往前淌去。不时有荷花灯从水上飘过。

李卫林一路紧追赵观潮，还没说话，前方突然传出一阵响动。

“有人掉河里了！”

街上人群一顿，继而爆发出更大的响动声。后边的人涌了上来，前面的人却迟迟不走。李卫林被人从后一推，前胸立时挨在了别人的后背上。李卫林急了：“扫俗！福慧！你们在哪啊！”

李卫林的声音淹没在吵闹声中，就在他前方十余步，扫俗紧紧挡在了赵观潮跟前。探花郎一手拽着福慧，一手不停的向赵观潮那边挣扎。探花郎嘴里念叨：“福慧！福慧！这！这！”

探花郎拽着福慧一路向前，见人就闯，逢缝就钻。一手不够用，那就两只手往前。福慧拽着探花郎衣角，探花郎方从人群中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一转身，小和尚没了人影。只有鬼婴正眨着猩红的眼睛冲探花郎吐了吐舌头。

福慧不见了。

探花郎心口顿时停了一下，继而他开始扯着脖子大喊：“福慧！福慧！”

探花郎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急。有府衙的人从街道上赶了过来，落水的人也被人从河上捞了起来。湍急的人流慢慢慢变得平缓。探花郎又一次钻入了人流，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滴了下来，打湿了衣襟，遮住了眼帘。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探花郎的胳膊。

探花郎一脸惊喜，猛地回头，眼睛霎时通红一片。探花郎冲赵观潮道：“我找不到福慧了。”

赵观潮俊秀的脸庞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三人分头大喊福慧。闷热的街头，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人流。几人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更夫在敲打起了铜锣。街头小贩收起了摊。

探花郎整个人仿佛丢了魂。李卫林的嘴巴又白又干，浅薄的好像上面蒙上了一层掉渣的白纸。

“有没有可能，福慧找不到我们，自己回客栈了？”

赵观潮眼下难得起了青黑。话音刚落，眼前顿时起了一阵疾风。再抬眼时，探花郎正朝着客栈飞奔跑去。

探花郎到底年轻，从来没有丢过孩子。到了客栈，发现没有福慧，探花郎站都站不稳了，再看到药尘，他整个人从头白到了脚。

等到探花郎磕磕绊绊向房里眯眼的药尘汇报完，药尘原本半躺的姿势终于动了动。药尘摊着张脸，和后边紧跟过来的李卫林赵观潮对视了一眼，摸了把粗糙不平的后脑勺，一声不吭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药尘，你别急啊！”李卫林想也不想安抚道，“我们就是走散了，说不得等会福慧就自己回来了。”

药尘看向李卫林，原本笑眯眯的眸子此刻黑漆漆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李卫林声音越来越小。探花郎眼泪水都要掉下来了，“我这就出去找去，找不到人，我也不回来了——”

药尘看向了探花郎。探花郎抬足欲走，风吹就倒的身子当即在门槛上晃了晃。李卫林不放心的拽住了他。李卫林看向药尘，欲言又止。

“你要是有法子，就不要吓唬他们了。”赵观潮的声音响了起来，目光落在了药尘身上，补了一句，“他们是真胆小。”

他们胆小，你就胆大了？

药尘上下打量着赵观潮，赵观潮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有发丝垂在了额角。赵观潮眼露红丝，原本稍有起色的脸庞此刻也白的不像话。扫俗立在了赵观潮背后，他虽然一声不吭，可粗喘的呼吸声一刻也不曾停下。

赵观潮离得太近了，药尘几乎能听到赵观潮胸口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这种微妙的气息和复杂的情谊让药尘难得语塞，好一会儿，药尘脸上才绽出了一抹笑意，连日来的烦闷被他抛得一干二净。

药尘笑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