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洗，夜色如泼墨般化不开的浓稠，弯弯玄月高高悬挂，孤单寂寥，不见半点星辰。

“咿呀”一声，门，轻轻的推开。室内昏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马文才从怀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借着微弱烛光，他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慢慢的来到床榻。

身边的被子鼓鼓囊囊，庾亭立想必早已安眠。他吹灭烛火，坐在床榻之上，只静静坐着，看着眼前一片漆黑。

开门声惊醒了庾亭立，她微微睁眼，借着烛光，入眼的是墙上被拉长的身影，她盯着越走越近的身影，只觉得眼睛越发酸胀，再次闭上眼睛，并未动身。

如墨黑夜，看不清的神情容颜，理不清的思绪万千，这样的夜，如何安寝？

窗外响起声声鸡鸣，马文才也不过刚刚入眠小半个时辰，这天竟已经亮了。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薄薄彩霞若云锦绚丽多姿。

他侧身一看，身边的被衾已叠得整整齐齐，一向爱赖床的庾亭立，此刻却不见人影。

整整一个上午都不见庾亭立踪影，师母并未过问为何她为何未来，想来已经打过招呼。她似乎不在书院，可是不在书院，她会去哪里呢？

昨日朦胧细雨下了半天，今日又是艳阳高照。银杏渐渐染上了秋色，风一过，扬起金黄色的雨。

马文才靠在河岸边的一颗柳树上，望着纷纷扬扬的银杏叶，不知想些什么。

“何故在此地发呆？”翟婉儿依旧是一袭绛红色的衣衫，明媚如画，她拿着一坛桑椹酒路过这，就看到马文才不知看着什么，正发着呆，愁思满面。

马文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翟婉儿，并未起身，只道了一声：“翟姐姐。”他的头靠着身后的大树。

清风拂过，杨柳依依，水光粼粼，让人身心舒畅。翟婉儿提了提裙子就坐在了马文才的身边。“你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怎么了？”而后揭开她手中的酒坛，酒香四溢，淡淡的桑椹香甜，一闻就是好酒，她继续说道，“亭立也是，今日清晨她送给我的菌菜居然咸到难以入咽，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这桑椹酒我都没来的及给她，她就急匆匆的走了。你们是又闹什么别扭了？”

“翟姐姐，庾亭立竟然真的是男子。”言语之中是满满的无奈与叹息，马文才并未回答翟婉儿，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马文才，你爱庾亭立么？”翟婉儿将酒递给了马文才。

他接过酒坛，大饮了一口，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滑进身体里，反倒暖暖的，他似自嘲的笑了，道：“是呀，偏偏他是个男子，我却自以为的把他当女子看待，是不是很可笑？”他又喝了一大口，清甜可口的酒，一点不醉人，他似自言自语道：“我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分桃断袖的异类罢了。”

翟婉儿看着手中的团扇，团扇上的桃花依旧秀妍，常开不败，如自己对陶渊明的心，永不败落。她轻言开口道：“你希望庾亭立是女子，那样你可以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她生性不羁，绝不会让自己拘在一方小小天地里。若她真是女子，你是不是就要将她束缚在你那一方天地，要她处处以你为先，再也做不成那悬壶济世的大夫？”

马文才愣了，这些他从未想过，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自己会拼劲全力，护她一世长安。可他会乐意庾亭立抛头露面么？他为难了，迟疑了。

并未等马文才回答，翟婉儿继续开口道：“无论庾亭立是男是女，她都不会是那种长在他人羽翼下需要别人呵护的娇花，而是迎风而长的大树。她要的不是保护，而是能够和那个人并肩而立携手共进，你可明白？”她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总是这样悠闲自得。

马文才放下了酒坛，抬头，阳光透过柳条，刺得人睁不开眼。从来，他都认为女子一无是处，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只是男人的附庸。就如他的母亲，明明是父亲对不起她，她却丝毫不懂反抗只会逆来顺受，等到受不了了，就舍下他，魂归黄泉。

可如今，他认识的一个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