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当看不见。

与我一个屋的秀女名叫舒杏，生于普通官宦之家，与我一般被人瞧不起。

起初，我们还能靠着同病相怜的情分彼此说上几句话。可后来她就莫名不怎么搭理我了，看我的眼神还一个劲儿闪闪躲躲。

直到有一天，我回屋时，发现我的被褥衣物悉数让人丢到门外，已然被冷水浇得透湿。

走廊上站着许多人，平日里看不惯我的自然在此列。但我一眼扫过，不知舒杏在此处是意料之中还是意外，她和这群人站在一起，眼里分明噙满泪水看似格外愧疚，可是她却以漠视向我表明她的态度。

我不知道今天这场闹剧有没有她的参与。我忽觉难堪不已，只想赶快逃，抱着我湿漉漉的被褥逃得越远越好。

她张了张嘴，我却不知道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也许说对不起，可我只是疲倦，对任何事都疲于应对。

我渴望回到梦里又在梦中被唤醒，睁眼能见多年前的丞相府，那时阿姐还在，兄长们也未曾离去，我与娘亲坐在桃花落满的阶前，听父亲在夏夜的月下吹笛……

但一觉梦醒，已是大景二年秋。

我有时觉得自己的确称得上幸运。那日，朱寿宫的老嬷嬷来储秀宫，在她们翘首以盼中独独将我点去御书房。

秋日，果真是红墙碧瓦、垂柳细风。

然而处处静谧，我于无声处见御书房的玉珠帘悄悄垂挂，向前几步才闻殿中隐有沉静佛香。又见阳光一寸寸铺落的紫檀宝架，其上一支窑青描美人觚里有束带露珠的花灼灼绽放，而花叶掩映间，有只碧透的玉如意让人随手搁置在案上。

我又看见对面长廊上食膳房的大太监领着一溜人端来食盒，迎上我们，便恭恭敬敬地立着。

嬷嬷带我进了殿中，推开门，她人却垂手立在了外边。我不得不独自一人硬着头皮往里走，纵使好奇万分却没说话，嬷嬷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地教过。圣上身边的人不能讲太多话，笑与目光都静得发冷，透点宝石或玉器般矜贵的高高在上。

我尽量大起胆子往前走，可还没走到玉帘旁，便忽的顿下脚步。

穿着一袭黄袍的小男孩正背对我，一头散发也没梳，像刚睡醒，懒懒散散的。我见他正高高踮起脚，是欲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

我一伸手，替他拿到了书。

男孩转过脸来看向我，我一瞬竟读不懂他表情。只能见这男孩眼仁乌黑，生得如雪团一般可人。

许是被他的长相糊弄了，我一时怔愣原地不知如何开口，竟忘记他其实是个亲自血刃手足的无情之人。

小男孩也朝我投来打量的目光。待他勾起唇角露出点道不明的笑意，我才回过神，慌忙跪下行一大礼，“给皇上请安。”

他并不急着叫我起来，小大人似的负起手在我身边踱来踱去，我不敢抬头，仍觉他视线是这夏日不该有的冷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起来吧。”

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便起身，毕恭毕敬地答道：“方寸。”

“方寸？”男孩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靠近我，“名字倒是有趣。”

十三岁的孩子，分明是最爱玩耍的时候。这个半大的人却要和千古那些殚精竭虑的皇帝一样晨起，坐在金銮殿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一地乌压压的脑袋，一派老成模样。

旁边的太监善才轻声提醒：“皇上，就是太后给您挑的方寸，从今往后啊，吃穿读写她就和奴才一同伺候您。”

小男孩突然眉开眼笑道：“张嘴。”

我深感困惑，仍依言略张嘴，当他也许是孩童心性的捉弄。但入嘴的却是颗蜜饯果子，带着他掌心温热，该是被他藏在手心握了许久。

滋味甜而不腻，甚至恍惚间错觉也能闻到糖渍气味，与那股似有若无、扑鼻而来的龙涎香，夹杂到一处。他声音里稚气未脱，仿佛带着小孩儿整日无忧无虑而格外轻松的笑意。他说：“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朕了。”

我心里想，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吧，外界何故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