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几日，祁氏三十五子祁骁递疏归京。

祁骁本非祁家嫡系所出，八岁为祁聿所救，携入府内，十五岁从军，去年方才及冠为将，镇守蓟北，得了个“雁台铩”的名号，与“关河戟”祁渊并称为“北雁啸河”。祁氏这一辈的子孙或从军或出仕，唯他不要升迁，长年来驻在苦寒之地，磨得人也多了几分锐气。

当他铐着一只大枭与祁渊一同走进立政殿时，便如两把锐剑，卷开延道而来的旖旎之气，蓟北的寒意便直冲正殿。李弦正含胸踞坐，见他二人到了，也松开镂着花鸟的檀炉，自下座来迎。

“宫中士人多萎靡不振，唯你二人气度挺拔，朕见之亦为之而振。”李弦说。

祁骁道了声谬赞，抬起臂来，将伏在手上的枭递与宫人。那猛禽给链子锁住了腿脚，见了生人仍不安分，一双翅倏地腾起，拍打周遭空气。宫人从未见过这种大鸟，都惊惶而退，李弦竟生了几分兴致，走到他身边，叹道：“朕也从未见过这般俊鸟。”

“前几日臣外出野猎，见它漂亮，就花了些心思射下来，待养好伤后，只是锢着，再不放开，它如今已没有多少野性了，便寻思着来献给陛下。”祁骁应着，拿指腹摩挲大枭的羽翼，没多时便叫这鸟重新安分下来。

祁渊也附和：“蓟北多的是这种鸟，陛下想赏玩时，臣便让阿骁多捉几回。”

小少年跟着点头，锐意都敛在眉峰下，瞧着乖巧得很。

“不必……”李弦笑道，“小将军常年在蓟北那般苦地，却是委屈你了。” br />

“臣不委屈，”祁骁的答复与所有一腔热血的少年郎一致，“粮草丰足、冬有棉衣，将士们又心系着要塞安危，热血常燃，甘之如饴。”

李弦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殿上一派君臣和乐的欢愉气氛。

…

待转出殿外，祁渊才转过头，眉宇间已覆上一层阴翳：“方才那话，说得当真漂亮啊。”

祁骁苦笑两声，抬眼望着重重高阁飞甍，话语之间全然只剩苦涩，“近来冬日粮草供应愈发少，兄弟们没几块炭烧，都冻得懈怠。转运使总说路途遥远难以送达，我却清楚得很，——哪里是什么路途遥远，分明是途中都给那些人分了去，到我们手中的根本不足果腹……哪有什么甘之如饴。”哽噺繓赽蛧|w~w~w.br />

祁渊面现惭色，低下头来为少年整了整襟边裘绒，垂着眼说：“如今陛下摆明了要将我手中的权缚住，我不敢离开帝京。若非如此，还能去蓟北保你一保，但如今，蓟州那头，全靠你们了……”

“我明白，”祁骁双眼熠熠地看着哥哥，“他们想耗死我们，我偏要作虬根深扎北境。此番进京示弱只是存留实力，往后做事便不能任由京中的人拿捏了。”

二人说着话，不觉已转出宫城，走上安上门街。远远地只见两人纵骑而来，黄尘飞扬，近他们身时才翻身下马，遥遥作了一礼。祁渊定睛一看，不由便脱口呼道：“燕将军？”

其中一人穿着男装胡服，待脱下帷帽时露出一副姣好脸容，细眉如新月，点小绛唇，姿仪昳美，竟是女子。只听她腰间配剑一揕，应道：“祁骠骑！…许久未曾会面，何时再与我比划一二？”

这小娘子原是开国七柱之一燕勒山之女，燕矢幼妹，小字饮行。自小随父从军，垂拱元年，曾与祁渊一同出征南疆，回朝后便封了宣威将军。

祁渊晓得她热衷武道，但就这般在大街上打起来实在不妥，他只得叉手笑道：“改日再叙，此时我需先送家弟回府。燕将军亦是往宫里去的？”

“正是！河西有僚人骚动，家父自请出征，陛下此番召我进宫，交代相关事宜。”燕饮行说罢，又将帷帽戴上，匆匆作揖罢便翻身上马，“与骠骑改日再叙，小娘子先走一步！”

只消片刻，两骑便又消失在街道尽头。祁骁转头看着道上未平复的尘沙，叹了句“妙”。

祁渊却再度将眉一拧，面现忧色。

僚人扰边，此非小事，而方才燕饮行说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