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深冬，簌簌飘落的白雪纷纷扬扬，落满枝头，平添了几分萧瑟的寂凉。燕将军冻得通红的右手紧握着冷冽的佩剑，身上轻甲铁衣，自寒风中岿然不动。

眼睛却盯着眼前朱红的门扉，里面是如何一番场景，他看不到。他不知道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得不到的自己，为何还要执着于眼前的层峦叠嶂。

但看着总归要安心些。

何总管已是数次上前劝道：“燕将军不若先回去，待陛下醒了将军再来，凛凛寒冬，莫要伤了身子，染了风寒。”

燕无还眼神未动半分，中气十足：“我从军多年，飞沙走石，荒无人烟，什么没见过，如今回到皇城，不至于连身子都娇了。”

于寂静中一声叹息，何总管扬着拂尘退了下去，多劝无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轻甲表面结了厚厚一层霜，紧闭的大门终于从里被打开，眼睛透进去，隔着屏风，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商时越看到燕无还并未奇怪，缓步踏出门槛转身阖上大门，轻轻地瞧了一眼为他守江山，稳社稷的大将军，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落雪，道：

“将军可有要事？”

此前，燕无还鲜少踏足他的承乾宫。

揉了揉冻僵的手，燕无还道：“暗探回报，已经摸清林娴一行人的潜逃踪迹，陛下可有打算？”

商时越小的时候就显露出惊人的天分，不论是文还是武，这也是先帝喜爱他的原因。不过后宫之中人员纷杂，瞧他不爽的大有人在，即便他再受宠终究不是嫡长子，所以难免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拥护太子的大有人在，他就算不想卷入纷争也不遂人愿。因而时有栽赃陷害之事毁他名声，污他清白，因此受罚也是司空见惯，经常十大板、二十大板地打，他不吭声就默默往肚子里咽。

因为他的母妃只被封了个小小的修仪，所以万事都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任人宰割，任人欺凌。

但林娴不同，虽事发她不敢阻拦，但事后总会送些膏药到行宫，所以后来震惊朝野的动乱，血流漂杵后，他也只是将林娴困在冷宫之中，并未夺她性命。

他从来不是宽厚仁心之人，每每母妃祭日过后，他总有一股冲动，提着剑杀到冷宫门口，却从未破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多想一剑杀了她，商禹杀他母妃，他就该以牙还牙，报以同等，一剑封喉还便宜了她，应该让商禹亲眼瞧瞧被乱刀砍死是如何痛不欲生……可是，商禹看不到，这一切的报复毫无意义……

他一直深受折磨，内心像有万千恨意和寒意，痛苦和寂冷夜夜折磨绞缠他不得入睡，他只要一闭眼就是长开血盆大口的深渊，然后从漆黑无底的深渊中爬出来一具血淋林的躯体，怒目圆睁地瞪着他，谴责他。

那个声音，像是梦魇……

为什么不替我报仇，你不是我儿子吗？我在下面过得好苦啊！

凄厉又哀恸。

他无法逃脱。

哪里吹来一股风，吹落院墙脚下一片木槿丛上的雪，啪嗒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在寂静无波的湖泊中引起一圈涟漪。商时越望过去，淡然一笑。

“好看吗？”

燕无还顺着瞧去，木槿在冬天不开花，如今只剩下干巴巴的几缕枯枝，叶子也不多几片，这番景致着实算不得好看之列，不说它难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他摇摇头，如是说：“枯枝败叶何来好看一说。”

商时越不表达看法，只说：“你没瞧到它开花之时，若是开了花这院子是锦上添花，幸儿喜爱得紧，朕本想让人连根拔了，种些四季开花的品种，但幸儿喜爱便搁浅了，如今只剩下一丛荆棘，瞧着闹心，倒不如拔了再种些别的品种，好生照看着，开春也能结花了。”

燕无还略加思索，盯着远处那片枯棘看了一会儿，微一颔首，抱拳道：“属下领命。”

与聪明人打交道省心，商时越负手而立，想着该栽些什么品种。待反应过来，他又有些诧异，何时他竟然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