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薛掩光才明白，原来他是怨恨的。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甚至连其他事情也记不清。但只要回想起断崖上，那断头的景象，他就会头疼、胸闷，甚至生理性地作呕。就像是养大的小鸡，口口声声说爱你，却为了一口粮食，反过来咬了你一口。

涅无风瞬间僵住身体，他缓缓地看向薛掩光，“你是……陆吾？你是陆吾……”

薛掩光脸上讽刺的笑容尚未消失，“是啊，谁知道我竟然是那个陆吾呢……”

帝下之都的神明，昆仑圣山的主人，那白雪皑皑与燃烧的烈火间最威严却又温柔的长者。九天之上，一人之下的“书记官”。那时的他掌有滔天的权势，风雨都为他让道，由他掌控。他常穿着褐色的长袍，伏案批驳着文书，滑落的黑色长发缭绕在胸背间。时而押一口茶，滚动蜜色的喉结。每有人上来求情，陆吾总是耐心倾听，一副谦逊的样子，然后那双薄唇就会吐露无情的话语：否，回吧。

而后……而后他会朝旁边的矮桌招招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嘲风，过来。”

朦胧间，涅无风遵循着潜意识反应，握住薛掩光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嘲风，过来……”

嘲风怔忪地眨眨眼，薛掩光黑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一眨不眨，却没什么表情。掌中的手缩了缩。薛掩光从他手中怏怏地抽了出来，涅无风倏而回过神一把抓住他挣扎的手，低吼一声将他重重地抱进怀里，“陆吾，你是陆吾对吗？”

他像抱着一个破碎而又失而复得的东西。

陆吾，行走在人间时的化身便取名为掩光。在天界时，他最喜欢掩其锋芒，当个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然但凡有人违背了天条，他却绝不会徇私舞弊，因此依旧招致了太多嫉妒与憎恨。有人甚至骂他是天帝的一条狗。

起初，涅无风也这么觉得，直到……

涅无风抱紧了薛掩光，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先生，先生……”

以往的回忆纷至沓来，昆仑山的屠戮、断崖上的决裂，轮回后的苏醒，七魂六魄的分离……

薛掩光拍了拍他，示意他起来。

涅无风那双可怜汪汪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先生，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然后更激烈地动作了起来。

日迫西山，缺月上弦。薛掩光抱着涅无风的脑袋，后者趴在他的胸前不住地发出闷闷的哭声，摇晃却继续难停。薛掩光除了偶尔的喘息，神情怏怏，眼睛里没有一丝欣喜。

……

安静过后，涅无风抱着薛掩光，像离不开水的木，时刻也不想分离，“先生，你终于属于我了。”

薛掩光却拂开他的手，慢慢整理好自己，后颈的性腺燃烧一般地作疼，他裹着衣服，浑身发抖，额头出了虚汗。

他慢慢靠近，在涅无风腻在自己脸边的耳边说：“这辈子只有一个人杀死过我，那就是你。”

涅无风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他缓缓被薛掩光推离开来。

直到他看到薛掩光那磅礴的包容的眼里，压在眼底被两人忽视了的恨意。

涅无风的笑还僵在嘴上，他稍稍动了动唇，然后说道：“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真正的你是不会恨我的。”

“那你呢，你全都记得起来吗。”

涅无风道：“十之八九。”

薛掩光敷衍地点点头，似乎听进去，又似乎不在意。

他说道：“圣人也会有爱憎恨，你怎么知道‘他’不恨你呢？”

薛掩光想了想又道：“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恨你。”

涅无风这回是彻底僵死在了原地，他感到心里像破了个窟窿，翻搅着向下坠，一直到了胃里。整个身体都痛得要命，又怕得要死。

最终他说服着自己，“你还没想起来，你会想起来的，我们的过去。”

他捶了捶腿，从对面的石头上站起，“我帮你去找医生。”

“你确定要我回想起来吗？”薛掩光静静问道，“那漫山遍野被你屠戮的，我昆仑山的子民们。”

涅无风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