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琉邼看陆瑜的时候，目光自然留意过季璃清。季琉邼一看便知这是个美人，可这世上的美人无数，绝色却是每一分都不能缺的美。季璃清是有缺的水中月，她不止缺了美，还缺了价值。

季琉邼凝着她，心底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突然之间锋芒毕露。可季璃清的步伐极尽平稳从缓，只是这样静静地、静静地走近。她的容颜虽不够出众，那双眼睛却生得极美极，哪怕那里面浮着无尽清冷之色，亦在灯光下动人到极致。

眼尾向上微挑的凤眸中讶异之色半敛半聚。身为上位者，看人的时候总会下颌微扬，展露出与生俱来的倨傲高贵，毋庸置疑，在这一点上季琉邼尤甚。

因为他感受到了威胁。

很不愿承认，他在她身上恍然错觉出一瞬不容侵犯的尊贵之仪。

季璃清来到场中央，眸光潋滟辗转好过走马观花，渐渐就淡若烟霭，回归淡然清浅。

她道：“草民献丑了。”

季璃清的嗓音清而冷，在这夜色里静静响过，似珠玉碎冰轻敲，皎皎出尘。

季琉邼俊美的容颜上平静无波，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悄然显出几分慑人的气势。“这位姑娘是？”

青榕道：“慕姑娘于草民等有恩，是洛剑山庄的贵客，亦是草民等的朋友。”

这是维护，季璃清在心中谢过。

“慕姑娘是要弹琴？”

“回太子殿下，是的。”

十二年了，仇人在你眼前，你也是认不出来的，季琉邼。

季琉邼不语，身子往后一靠，是意味深长的拭目以待。

陈若生察言观色，皮笑肉不笑。“慕姑娘，请吧。”

季琉邼此人，戒心重，疑心厚，掌控欲强，此番心底想是一阵不快。

季璃清坐定，纤长的手指抚上琴弦，睫羽轻敛时瞧见两个隶书小字——

宁择

宁择啊……

贺生，弹的自然是首欢快的曲子。这样的曲子不适合季璃清，因她心中的乐从来都不是欢快热闹的模样，她的乐是满足，是知足。心中无欢乐，弹出来的曲子自然只流于技术，可恰好，季璃清不擅弹琴，这份技术似乎也只是泛泛。

她学琴有个师父，可她这师父似乎不热衷于教她学琴，两人可以心照不宣的互不干扰，就这么一人在树下弹一天琴，一人在屋内看一天书。

她这师父说：“我算不得你师父，你唤我名讳就好。”

“我叫宁择。”

悠悠琴声漫漫流转，急如珠落玉盘，云起雪飞，缓如清泉玉石相撞，叮咚清伶。

季璃清其实是听不见自己的琴音的，她的脑海里是浮光掠影而过的画面。飞花、流水、日暮、石阶、指尖、笑容、眉眼……

原来与宁择在一起的时候，她曾认真的快乐过。

琴可通意，意可达心。

一曲止的时候，四周都是沉默的安静。

出不来的，从来都是有情人。

季璃清感受着胸腔里蔓延出来的钝痛，头一次眼中的笑意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衣袖半掩之中，季璃清手腕之上的镯子在灯光下氤氲着一片七彩光晕。

“好。”季琉邼当头抚掌，“慕姑娘琴技了得，本宫今日此行不虚。”

“太子殿下谬赞。”季璃清颔首致谢。

季琉邼含笑看向众人，右手轻捻指节上的碧玉扳指，起身沉音道：“本宫尚有要事处理，这便回了。”

众人纷纷起身：“恭送太子殿下。”

“喔，对了。”季琉邼止步于陆瑜身侧，笑着看向她。“陆姑娘与陆公子多年来与令尊聚少离多，趁此良机不如多去桑梓院看看令尊，修补修补亲缘亦是好的。”

此举不知又是何意？

陆瑜与陆允唯有一同应下。

太子走后，众人长舒了口气。陆瑜走上前来向季璃清道谢，季璃清此举有自己的私心，便教陆瑜不必放在心上，便也与众人告辞。推脱了陆瑜亲自送她的要求，在院门口与众人道别，季璃清便随着名洛剑山庄弟子回去了。

十五之月，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