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当了六年影首，在他之前的影首是蜀葵，只当了四年，就称病退隐，说是回了老家，可是他闲暇时特意留意了一下蜀葵的去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在王府，也不在老家，天地间好像就没这个人一样。

直到在荒郊寻到了一具腐尸，盘腿而坐，似是绝食而亡，蜀葵独一无二的令牌表明了他的身份。

到底是为什么，至今未有定论。他只记得蜀葵在王府时就不苟言笑，总是沉默寡言，他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和他是一样的下场吗？不，他们不一样。

老实，憨厚，可靠。

这是杨开过去十几年得到的最多的评价。作为瑞王府的影卫，因为主子的一点贪念，比别家的影卫要多做一些活儿，手上少不了血腥。可他总是觉得自己拍拍手，就能把这些血腥气拍没，又当回一个淳朴的普通人。

他曾多嘴问过柳见云，江湖侠客凭着一腔热血，不想干了金盆洗手就好了，他们也一样，有什么顾虑呢？柳见云是如何回他的？他似乎只是一个劲地笑，笑到最后还流了两行眼泪，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叹了口气：“你确实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那时的杨开不太明白，夸他还是损他也不明白，只是临走前，柳见云最后对他说了一句：“你这样也挺好，杀便杀了，也不去多想。”

杨开很不喜欢柳见云这一点，话不说完，说也说不明白，就喜欢让人多年以后才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初见时步青遥就曾告诉他，柳见云说，他是天生的杀手，可惜志不在此。也许是吧，杀便杀了，也不问为什么，王爷的命令罢了，要怪罪就怪罪王爷为什么要下令吧。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信任自己，但柳见云也算漏了一点，哪有真正冷心冷清的人呢，他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进王府。

柳见云算漏了，老瑞王也算漏了，小瑞王更是毫不在意，都当他真的是木讷寡言的无心之人呢。

“师兄心里有事？想得这么出神？”

步青遥的声音将杨开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一抬头，就看见步青遥靠得极近，这么近的距离让杨开下意识地向后远离。

他们没法在一天之内赶到，便找了一处有巨石遮挡的地方休息，杨开自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现在更是一动不动，步青遥觉得有必要和他说说话。

“没什么事。”但是杨开看上去并不想同他诉说，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今夜比昨天要冷一些，你们可还习惯？”

“不习惯，冷得不行。”步青遥顺势就伸出了手，“不信你摸摸，都冻成冰了。”

搭上来的手确实像是冰块一样，杨开双手捂住他的手，微皱了眉：“怎么冻成这样？”

可不是冻成这样吗，玉千龄眼看着步青遥搓了半天青草上好不容易凝结出的一层薄霜，生怕搓不坏，就等着现在卖卖惨了。

路烊现在还算一个病号，躺得最舒服，闲得没事就想制造一些混乱：“玉姑娘，你之前不是嚷着要回柳城吗？现在怎么不闹了？”

玉千龄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你不是还要救你的王爷吗？怎么不救了？”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路烊认真思索了半天，还真给了她一个解释：“总得让他尝尝苦，不然我亏了。”

玉千龄并不知道他们那一摊烂账，她只是奇奇怪怪地看了一眼路烊：“你们王爷对你们不好吗？一个要跑一个要让他吃苦的。”

“好啊，怎么不好，无微不至，事无巨细。”路烊扬起笑脸，“就是太细了，太绝了。”

又开始说谜语了，玉千龄没搭理他，她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进的王府？关于李纯生......老瑞王，你知道多少？”

路烊知道她想问哪部分，直接挑明了：“你想问和玉家相关的事情吧？我倒是知道一点，但是那时我不在王府，知道得不算清楚。”

“那就说你清楚的。”

路烊神秘一笑，坐起身对着她低声道：“老瑞王不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