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晴子的话不是在无的放矢，而让她起疑的是东君的态度。

这位从平安时代苟到现在的大佬可谓一本活生生的“秘史”，脑中储存着无数鬼神莫测的术法（晴子每每想到时空井喷发的场面都还心有余悸，那已经不是凡人能够踏足的领域了）。像他这样的存在想对付一个人类术士简直易如反掌——再强壮的蚂蚁终究是蚂蚁，跟大象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专程把自己找来？而且还说了一堆有的没有的……这人到底是想让自己作为“钥匙”替他打开异世界的大门，还是想利用自己身上的神格替他镇压黄泉之眼？

而且他为什么那么笃定黄泉之眼一定会打开？

当然，可能只是东君他老人家喜欢“一物多用”、“物尽其用”……但晴子仍旧会忍不住往深处去想：为什么非自己不可？

这不是她在自作多情，相反，很多证据都在隐约指向同一点——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守门人没有的。

这东西是什么也不难猜——荒神的神格。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东君一定要用这种方法？其实守门人目前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敌人（邪术师）的所在，他却绕了个大圈子把自己推出去……他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这种答非所问的疑惑时时困扰着晴子，即使她心中有千万种猜测，却一直苦于无法证实……直到斑的到来，才使少女看到一丝真相的曙光。

***

乙姬瞪圆了双目，瞳孔却拉成一条窄缝，她隐藏在斗篷下的双手攥紧成拳，“你是怎么猜到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有什么非人的可怕存在正披着人类幼女稚嫩的外皮和晴子对话。

这话等于变相承认了晴子的猜测。

“其实也不算难猜，只是你们一直在限制我对外界的信息获取……所以直到刚才，我才终于确认这点。”晴子没有直接回答乙姬的问题。

少女双腿交叠，手置于膝上，摆出很端正的谈话姿态，她开口道：“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待在这里——如果是客人，那你们的表现缺乏应有的尊重；如果说是合作者，却从来没有被邀请参与过任何对敌行动……”

“然后我意识到，自己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道具，一个东君丢给你们解决问题的‘一次性道具’。”

她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存在被“物化”，继续淡定地分析着：“作为一个道具，我必须具备一些克制敌人的特性，否则我的存在将失去意义。于是我列举了自己所具备的特质，再根据这些特质反推敌人可能拥有的能力……”

……

少女侃侃而谈，她对面的乙姬身上的气势却一再拔高，仿佛下一秒体内的怪物就会撕破外皮把这个胆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的人类碾成筛粉。

沐浴在几近实质化的杀意中，晴子脑内警铃大作，但她赌乙姬不敢在这种时候对自己下手，像这样放杀气吓唬人已经是顶天了。

果然，在气势攀升至顶点前的一瞬，乙姬收起了杀意，见到少女依旧是那副冷静沉着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准确到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偷学了水月的占卜术。”后半句的声音陡降，像是在自言自语。

乙姬现在很不爽：东君到底是从哪挖出来这么个“大宝贝”的？！他就不能高抬贵手让自己消停两天么！！

她有理由怀疑那老家伙现在正躲在地下偷偷看自己笑话。（东君：阿嚏！阿嚏！！一定是小乙在骂我。）

“那现在为什么突然不装了？”乙姬彻底收起心底的轻蔑，她第一次正视少女的双眼：“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哪怕她把所有的事实都看清了，也没有义务去提醒别人……继续用沉默来保护自己不好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撕下弱者的伪装，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少女沉默了一会，脸上露出这段时间里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浅浅的，略带羞涩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