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溅霜给那只胐胐取名为无忧。

殷无忧。

它生来有慧，善通人心，不过两日间便已同玉溅霜亲近起来。在她怀中乖巧慵懒地仰面躺着，一条蓬松长尾缠绕住了她的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鲜红小舌舔舐着她轻抚自己软茸肚皮的指尖。

玉溅霜斜倚在亭柱上，耳旁是沉哑的少年嗓音伴着淙淙的水调。她微微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语声极为柔软地问他：“七哥哥，人同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呢？”

殷晗拧起了眉头，堪堪一个川字落在了眉心，像极了上元节那天他捉住她手腕时的情态。

他不悦道：“你怎么就是不肯听？你这是在拿自己，拿我们跟那贱玩意儿比？”

玉溅霜恍若未闻，只接着说到：“在天道看来，大抵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七哥哥，在昭儿心中，你，同伯父他们都是重中之重，却与尊卑强弱无关，只因为你们对我十分好，更事事关心我，记挂我。你们便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多说一句的。”说着她的一双乌玉眼瞳深深望入了殷晗眼中，眉目间染着切切柔情，似浅似深，“但是，阿酒不行。”

殷晗先是容色渐缓，听到最后一句时却是蓦地站起。少年的脸上仍是光滑一片，却硬生生地显出了须发怒张的暴烈。他怒极反笑：“好！好！好！你是为了他连自己个儿的命都可以不要了？他是给你吃了什么药了？还是对你施了什么法？你说我们是你心中重中之重，却连个养了一月的下贱种子都比不上。你真的是……很好！”说罢他便转身欲走。

玉溅霜在他身后幽幽道：“七哥哥，我知你生我的气，但请你且告知几位伯父，他在你们眼中或许只是个能随意损坏的物件，但在我心里他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责任。他若是做错了事，要罚要改我无有不应，但若就是因为他出身微寒，在我身边碍眼便要他去遭受折磨……”说着，她也缓缓站起了身来，柔软而坚决地笑道：“这与昭儿所研习的道相背而驰。”

殷晗离去的步伐僵了几息，但仍是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玉溅霜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轻轻一笑，眼角眉梢的淡淡伤意如冰雪消融般散去了。怀中的无忧讨好地冲她“咪啾”了两声，她便揉了揉小兽的肚皮，对它道：“我却是伤了他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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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晗气恨至深处，心中反而沉凝了下来。他冷冷一笑，本迈向自己住处的脚步转了个向，朝玉溅霜的小院行去。

这个月间他也曾去过那里多次，但每次去的时候并不清楚自己为甚么要去。

他的十六妹妹在殷家就是个异类，说她鹤立鸡群也好，鸡立鹤群也罢，资质虽是最佳，却不及其它兄弟姊妹一半的意气风发，傲气张扬。便是选个住处也是又小又破，弄得他也不太爱在那里待得久了，更何况里面还黏着个碍眼极了的脏东西。

但这一个月里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去寻她，一次，两次……她总能轻易地挑起他的情绪，搅乱一池春水-似是渗入了甜意的气恼，也是掺杂了恼意的欢悦。一怒一喜间，却是分不清是哪个的滋味更深，更难以释怀些了。

但这次不同。殷晗沉沉想到。这次全不一样。

他已是入道，身法非常人能比，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已经站在了院门前。小小的木门未曽关实，半开半掩着，应是在等自己的主人归来。

他并不屑于隐匿行踪，更想清清楚楚地看见谢病酒那一成不变的平静外壳被捏得粉碎，显出内里最深处的绝望和痛苦来，于是提气冷哼一声，轰然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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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病酒在感知到了殷晗的昭然恶意时，他正在专注探研玉环的奥妙。也是冥冥中有注定，便是他对仙道中事，滴血认主一无所知，但逃亡途中的一次人祸间，于反抗中他恰好将鲜血蹭抹在了玉环上，从此便与玉环间建立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仿佛它已同他心中所思所想，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