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纨乍醒来时，最先望见的是沉紫的幔帐和赤金的流苏，以及敬国公夫人坐在床头，双眉不展的愀然面容。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微弱而迷惑地唤了句“母亲”，便想要坐起身来。敬国公夫人这才发现了她的苏醒，面上的忧愁哀意便溶去了许多，转而勾了出些惊喜的笑意来：“毓儿，你可算是醒来了！你且好好躺着，你余毒未清，身子还未曾复原，可得好好的捂一捂呢，别吹了风去，落下了病根便不好了。”说着，她不容置疑地将阿纨按回了厚软的被中，又侧首往外间唤道：“酥润！快去请徐太医与莫太医来，告诉他们二娘子醒来了！”

那位婢女闻言“呀”了一声，似是讶然，但随即便清脆应答了下来，小跑着离去了。

阿纨顺从地躺了回去，被严实裹在了衾被下。她抿了抿唇，两点漆瞳似是浮上了一层薄而迷离的烟气，蒙蒙地望定了敬国公夫人，轻声开口问道：“母亲…毓儿是怎么了？我们又是在哪处？还在宫中吗？”

敬国公夫人面上的喜色一滞，两弯高挑的新月眉不由自主地又拧在了一起。半晌，她叹了一声，抿出了一个慈蔼的笑来，柔声道：“毓儿莫怕，我们还在宫中，只是陛下担心你的病情，便把你挪至了长乐宫的偏殿来，这是好大的荣宠呢！”说着，她顿了一顿，似是有些犹疑，最后仍是问道：“毓儿，你…可是心悦陛下吗？”

阿纨蓦地睁大了双眸，苍白的双颊腾起了淡淡的粉晕，于病态间烧燃起了几分熠熠生机来：“母亲！毓儿…毓儿…您怎么这样问？”

敬国公夫人见得她这般情态，心中已是有数，却是悄然松了口气。她含笑抚了抚阿纨的面颊，温声道：“那便是是了。”言罢，她也不待阿纨回应，又低声开口：“母亲原本是不想与你说的，毕竟此事太过腌臜，但陛下着实喜爱你，怕是想要留你在宫中。你既然也对他有意，那这些事你必是得要知晓了。你这次生病-是有人给你下了毒。”说到最后，她的语声压得愈发地低，面容也压得离阿纨愈发地近，眉目肃然，竟是带出了几分难掩的森然冷意。

在略微昏黯的帷帐间，阿纨的双瞳却是定定地望了回来，未有丝毫闪躲，反倒是敬国公夫人心下一跳，不禁往后一仰，又坐直了身子。她浅浅地吸了口气，凝眸望在了阿纨面上，却只瞧见了对方不堪惊怕的楚然神色，几近透白的眉心凝凝蹙在了一处，似是惶惑，似是疑惧。

敬国公夫人定了定神，再次勾勒出一个笑容来，柔声安抚道：“毓儿莫怕，有父亲母亲在，无人再能伤害到你。”

阿纨漆长的羽睫颤了颤，轻声道：“毓儿不怕。可是母亲，毓儿素来与人为善，并未同谁人结过仇怨，是谁…会是谁给毓儿下的毒呢？”

敬国公夫人凝声答道：“是…陶妃。”

阿纨蓦地睁大了双眸，似是惊疑不定，最终讶然出声：“怎么会是她呢？”

敬国公夫人安抚地笑了笑，叹息道：“她独据圣宠多年，早就恃宠生娇，竟是容不下它人了。可怜我们毓儿，生生地要受这种罪，险些就…”说着，她却是蓦地停了下来，闭口不言，只拿衣袖按了按眼角，似是在为阿纨心疼落泪。

见状，阿纨不由得柔软而恳切地一笑，轻声道：“母亲莫要伤心，毓儿这不是好好儿的吗？若让母亲伤心，却是毓儿不孝，成了毓儿的罪过了。”

敬国公夫人又啜泣了两声，才微微展了笑颜：“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罪，为人父母的哪有不心疼，不伤心的呢？只恨母亲无能，不能为毓儿讨回了这个公道去。陛下虽是褫夺了陶妃的封号与贵妃之位，却并不曾再另做惩处。唉…你日后若是被留在宫中，一定要对她倍加小心才是。”

阿纨微垂了眼睫，低低地应了一声，几息后又抬眸问道：“不知毓儿在宫中的这段时日，大兄，长平，长嫣同无心可都还好？”

敬国公夫人闻言，面上却是微僵了僵。不过这异色一闪即逝，她随即便蔼然说到：“他们都好，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