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顾回来就生病了。断断续续地发着烧，梦里还是带着哭腔的哀求。

韩语安一直照顾着他，听着梦话也红着眼眶。

徐一顾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把抓住韩语安的胳膊。

“韩语安，我梦见奶奶走了。是梦对不对？”

韩语安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梦吗？是梦…你告诉我是梦…”徐一顾茫然地乱看，在房子里寻找奶奶的痕迹。

“奶奶睡了。咱们…不能吵她。”

徐一顾眼神失去焦距，呆呆地点着头。

“不能吵…奶奶早睡，我要乖。”

两个人轻轻地拥抱在一起，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肩膀那处的布料，让颜色变得深了一些。

徐一顾的病反反复复的来回重复着。于是请了假。而韩语安被徐一顾强逼着继续上课。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徐一顾就学着奶奶做饭。

他是真的手笨，也是真的学不会。

可是他就是不停地学，两只手都是油烫出来的水泡，颤颤抖抖地继续抓着锅。

“奶奶，我能学会的。等你醒了要吃的…”

“奶奶，好难。我学不会，你教教我好不好…”

一天又一天。

一个星期之后，徐一顾终于做出来一些菜色。他和韩语安两个人，还有贝壳，聚在一起，依然是三双碗筷。

桌子上两个人。桌子下一条狗。还有一个地方空着。

那里没有人。空空的。

徐一顾给那个空碗里夹了些菜，然后傻傻地笑。

“奶奶，你总是给我夹菜，我给您夹。”

过了一会，又夹着肉放进去。

“您总说不爱吃肉，我知道的。吃。”

韩语安和徐一顾笑着对那个空着的位置百般温柔。

可是空气不会说话。

“啪。”

眼泪掉进了碗里，和米饭混在一起，很咸。

如果说离别的痛苦有味道，一定是又咸又涩。

是发苦的味道。

他们哭着，控制不住地低声抽泣着。

他们很小声，因为怕哭得太大声会吵醒那个老人。

“奶奶，你最爱笑了，对不起，我们…没能一直笑着给你看…”

他们努力撑起的笑容，干涩无力，甚至掩不住眼底的泪花。

那个老人的温柔是像春天细雨一样的。丝丝缕缕穿进生活里。带着烟火气围绕在身边的。

以至于突然消失的时候，让人适应不得。那是整个生活都空了的感觉。

又一次去到墓碑旁，还是笑着的。

拜了拜之后，徐一顾抚摸着坟头，跟奶奶说话。

“奶奶，我想你了。你回来看看我。”

“奶奶，韩语安抽测好成绩哦。安安很棒的。”

“奶奶，我没为你哭太久，我想你也喜欢我笑着的样子。”

“奶奶…”

一时间说不下别的，只能看着墓碑上面的字，然后慢慢地从眼底弥漫上来水汽，眼尾泛红。

“想我了就要跟我说…我来看看你。”

韩语安抱住徐一顾，很用力，徐一顾感觉自己的衣衫有些湿润。

这一年的春天比以前任何一年都要冷。甚至比冬日还冷。

温热的眼泪打湿的衣衫，被风一吹，冷的发烫，发疼，直勾勾钻进心里，让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泪水汪汪的。

可他们倔强，从来不在墓碑前掉一滴泪。

他们笑着。

笑容好比冬日的暖阳。

如果地狱寒冷的话，希望这笑容能让那个老人温暖一些。

那是奶奶最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