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章小年又睡不着。

比前几天更焦灼。因为她也听说皇帝要立郁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为太子了，到时候承恩候府再上一个台阶，越发惹不得。绣坊传来消息，今日来的学徒有两个十分可疑，明里暗里打听章小年绣品的事情，掌柜事先得了她的嘱咐，并没有告诉红豆，免得吓到她。

小蔡送来关于郁老太君的资料中显示，她是个对绣技，尤其是失传的独门绣技有强烈占有欲的人。想必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要低头吗？

她不想。

可她想了千条路，醒来，还是无路可走。

便是刺杀了皇帝和三皇子，甚至承恩候又如何。引起天下大乱吗？

跑路？更不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和孩子安全了，可与她相熟的人怎么办？郁家又不是讲道理的人。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披了衣服下床。

她住的二楼，有个巨大的阳台，外边月色正好，银霜铺地般美丽。

隔壁，女儿们的绣阁灯火未歇，想必也在努力着。

不禁幽幽叹息：“哎。都怪我。”

突然，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能怪你呢？”

章小年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说：“王爷？”

“是我！”窗台下冒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来。

章小年吐出一口气，说：“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说也奇怪，她第一次见镇北王时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一般。否则换个人大半夜爬她的窗，分分钟开撕有没有。

镇北王说：“听说郁家找你麻烦，怕你害怕，就来看看。”

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章小年耳朵一热。这个家伙声音太好听了啊，耳朵都要怀孕了。

“没事。大不了教她几手呗。”反正她手里独门绣艺多得是，从来也没敝帚自珍的想法。只是郁家如此逼迫，让她心里有些不得劲罢了。

镇北王眉头一皱，“咱们的东西，凭什么他们想要就得给？你若是不乐意，我替你撑腰！”

章小年以前认识不少官夫人，如赵夫人梅氏，卢氏等。可在她与郁老太君冲突后，赵家直接断了来往，卢氏也退了万记的股份。

虽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到底寒了人心，相比她们的凉薄，程家就厚道多了。不仅暗中给他们传递了消息，还派了个精通医术的婆子到府上，就怕郁家在饮食上动手脚。

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如今又听到镇北王亲口承诺，章小年感动极了，以她的性格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可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镇北王摆手，“没事，反正我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修长的手指在窗台上敲了敲，目光温柔又霸道：“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夜不成眠。有那时间不如想想本王……”

在章小年嗔怒的目光中，拍着肚皮慢慢地说：“……的肚子，很想念你做的猪头肉。”

章小年点头，“行，明天就做。”

镇北王松手。

章小年吓一跳，够着脑袋往下看，只见他张着手臂，仿佛雄鹰展翅般飞出去，轻飘飘落地，回头，又朝她挥了挥手。

“这家伙真是……”

想到他刚才的话，顿时惊道：“什么猪头肉，我从来没有给他做过猪头肉！”

时下人觉得动物内脏重口，所以之前她给镇北王府的卤水只有常见的如牛肉，牛筋，猪蹄髈，根本没有猪头肉。

镇北王怎么可能吃过？

她忽然就想起穆枫来。

除了她的孩子们，只有穆枫吃过她做的猪头肉。

章小年啃着指甲，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疯狂。

…

第二天一早她亲自去菜市场挑了两副新鲜的猪头，用存在空间背包里的老卤水卤了。铺子里的猪头肉是她前世收集的御用卤肉方子，共有一百八十余种香料，味道是京中一绝。

可无人知道，那只是初始秘方，她手里还一份她前世花了数十年才配出来的新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