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制壶所用工具整齐地码放着，琳琅满目。何瑞康拿起一个大号的竹掌，思来想去，还是把它放下了，然后又拿起一个尖长的挖嘴刀，思来想去，又把它放下了，左看看右摸摸，面露犹豫之色，始终举棋不定，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到底该给她做一个什么样的壶好呢？”

他拿起一个大口径的盖座，上下瞧了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这不是我所擅长的款式，不能在她面前体现我的水平。”

他拿起一把又薄又尖的鑐刀，上下瞧了瞧，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做这种壶，姑娘家应该不会喜欢吧…”说着说着，又不免自嘲起来：“瞧我，为什么要考虑她喜不喜欢呢，又不是送定情信物，呵呵…”

笑着笑着，眼前不禁浮现起了莲儿的模样。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仿佛一泓清泉，始终萦绕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淡去。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那本不该是一个十二三岁年纪小女孩的眼神，深邃、幽静，仿佛能洞穿一切世事。她，果真不是个平凡的女子。

脑袋里越是萦绕着那双眼，他就越是无从下手挑选，面前的这些工具，都是为了制作某种壶型而量身打造的，想要挑选工具着手制作，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该制什么款式的壶。而他在这里徘徊了都快有半个时辰了，连要制的壶型都尚未确定下来。十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制一把壶是差不多够了，可如果他一直像这样举棋不定，只怕十日过去了还未能做出一个决断呢！

也罢，也罢，他心中暗道，既如此，干脆快刀斩乱麻——点兵点将！

他手指点着桌上的一大排制壶工具，口里叽里咕噜念了起来：“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看谁是我的好兵好将…”

一大串念下来，手指停在了一个拱形虚坨上。他拿起虚坨，沉思着点点头，“恩，用它刚好能制成一把‘合欢’，这壶我擅长，也很适合莲儿。”

他嘴角不由得扬起笑意，“合欢”，极好的寓意，既能体现制壶人的手艺，又可作为绝佳赠品。眼前又浮现起莲儿那张清纯的笑脸，他傻傻扬着嘴角，仿佛沉浸了进去。一会儿，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撇嘴笑了笑自己，动手做起那把“合欢”壶来。

莲儿会做一把什么样的壶给他呢？他手里拍着泥片，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仿佛手里的泥片已不是什么“考核水平”的壶，真成了一把定情信物了。

……

木兰木雕刻的椽，文杏木装潢的梁。青玉雕刻堆砌的石阶闪着温润细腻的光芒。

殿顶雕画着飞舞的祥云，富贵典雅，气势奔腾。皇后坐在紫檀木镂空花纹的椅子上，已支走了四下的丫鬟，只留下了她的长姐李怀瑾一人。

李怀瑾拿起丝绢，又抹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眶，“因为王厚德，我十七年没有与女儿见面，谁知道再见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只有老天才知道我有多后悔！我本以为，虽然王厚德配不上她，但至少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她也不至于活得太苦，可谁知道这十七年，她在王家究竟遭受的是怎样非人的待遇，以至于死的时候，又是饥肠辘辘，又是满头白发，又是惊悸而死！”

皇后心疼地给她抹着眼泪，安慰她：“你也别太自责，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

李怀瑾抬起头，面露恨意，咬碎一口牙齿，“不用再查了，都是因为那个莲儿，如果没有她，我女儿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莲儿…”听到这个名字，皇后似乎被戳中了心事，眉头微微皱起，“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阵子有一回，光儿去王家拜访，也是为了这个莲儿，既没有探望王春华，也没有与王家人坐下来聊聊，甚至连午膳也不用，就跟那莲儿始终呆在制壶间里，也不知在鬼混些什么，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李怀瑾眼前一亮，抹了一把眼泪，“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是派了丫鬟去打听才知道的。”皇后愤愤道，“那天，光儿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