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小区里的绿化逐渐转秃，单元楼前的一棵两层楼高的桑树绿叶稀疏，惨不忍睹。两只麻雀一蹦一跳地在地上啄食，听见有人走来便扭头斜眼去瞧。

“37号401……是这栋？”

李零把手机伸过去，给桃浪看吉尔发的地址，“就是这儿了。”

灰地白墙的楼道里浮尘翻飞，冷风自两扇窗口灌满长廊，空气仿佛是沉重的。

周六下午，楼与楼之间响彻欢声笑语，可走在楼梯上的少年少女却充耳不闻，好似与那些尖叫吵闹的孩童身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也许是心理作用，桃浪总觉得四楼和其他楼层的气氛大有径庭。

“要不你留在外面？”桃浪说，“里面的灰估计挺大，你吸了会不舒服。”

李零摸出一串钥匙递到他眼前，“我不至于那么病弱，你开门吧。”

桃浪接过来挑出一把十字头钥匙，对准插孔伸进去一转，防盗门“咔哒”一声开了锁——

屋内纤尘不染，竟出乎意料的干净。

桃浪失神一瞬，神色如常地问：“你的经纪人还派人来打扫过了啊？”

“嗯，”李零带上门说，“你爸爸终归是研究院的人，他生前经手和保留的相关信息需要彻底消抹。吉尔是跟我合作了四年的人，让她来清理的话不会暴露许叔叔的线人身份。”

停顿俄顷，李零又补充道：“你放心，他们只会带走许叔叔的工作用品，其他私人物件都是原封不动的。”

两天前听李零在饭桌上提起这事时桃浪就觉得有些微妙，不，是非常微妙。照这么说，她岂不是从小到大都被曝光于厄瑞玻斯研究院的监控之下？

父母是学院成员、好友是手下亡魂、职业是集团监管……而我这个恋人的父母也和学院有着莫大的关联。如果说她的人生已被人为注定，那我身为组织成员的儿子，是否也是她人生当中的一环？

桃浪顿时不寒而栗，不愿再往下多做猜疑。

“不是这样的，”他想，“没必要这么想。”

他表面镇定自若地走进房门大开的主卧，随口问道：“你正式进入娱乐圈和‘音乐家’——吉尔是娱乐公司创始人这一表层身份有关吗？”

“可以这么说，”李零目不斜视地跟着他走进主卧，“遇上她也算是碰了个契机。”

桃浪听出她还有未尽之言，但不欲刨根究底，便岔开话题道：“那她让我们来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我爸爸他……是不是留了什么东西？”

李零视线移向书桌，答道：“她说是在电脑桌面发现了一段视频，留给你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桃浪闻言还是愣了两秒，与李零对视片晌才转过头，僵硬地伸手抬出座椅，翻开平板显示屏摁下开关键。

“……那天他让我下车，除了安全考虑以外还有……”

他回头看向立在身后的李零，说不下去了。

“每个学院成员都不会有侥幸心理，”李零平静地直视他，“只有这样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桃浪喉结动了动，脖子生锈般一点点转正，视线投向开机完毕的显示屏。

只见屏幕中下角有一个视频文件，名称是“致家人”。

桃浪咬住后牙槽盯着它，随后拖动鼠标点击视频——

一个无人的客厅画面弹进了桃浪的视野，他立刻看出这是正对沙发的视角。

画面轻轻一抖，一只手在屏幕一角快速扫过，然后是许志贤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头，一开口就将熟悉的声音传入桃浪耳中。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间房子里过夜，也是我最后一次做自我报告，我想录下这个视频，留给我的家人。”

“——儿子，你在看吧？”

桃浪肩头一沉，手肘撑桌的力道稍微加重。

“虽然这么说很沉重，但是当你在看这段视频的时候，我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屏幕里的许志贤无奈地苦笑道，“我终于要去地府找人喝茶了，但这样草率离开的我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对你妈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