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之后，李明晏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刺眼的光。冰月里头下了几场雪，土地上先是铺了一层玉版，又开满了璇花。时值正午，皦日泼洒着自己的金泽，恰逢朔风卷起晶莹的雪粒，于空中折射出一道道璀璨光辉。

薄薄的一层眼睑根本抵挡不了煜熠的日光，李明晏能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颦起了眉。耳中渐渐传来一些琐屑的声音，源自嗡嗡作响的医疗器械，还有会冷不丁“滴”一声的记录仪。

李明晏知道自己现在戴着呼吸机面罩，只能隐隐约约地闻到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化学物品的苦味。眼下的处境不禁把他拽回了二十年前的时光中，那时候他身中数刀，醒来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暄妍的冬日里，也是在这样一个静寂的病房中。

相同的是，他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没有旁人的存在；不同的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住不起这么昂贵的病房。

李明晏缓缓地睁开了眼。

一如他所想，VIP病房的布置舒适而温馨，空间很大，但是找不出第二个人影来。李浅工作繁忙，闻青时还在外地剧组，就算他们挤出了时间，此时也该在为闻先生和明女士的葬礼奔波……

“晏晏！”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贯妆容精致的李浅素颜闯了进来，洇红的眼角让她难得显现几分小女儿的柔软，“我从监控里看到你醒了，你疼不疼，哪里疼？疼得厉害吗？”

李明晏稍稍地偏了一下脑袋，望着与平日里反差巨大的姐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浅身后紧跟着皱着眉的闻青时，还有同样红着眼、想扑又不敢的方念念。方念念身后，是李明晏快半年没见的好友段重锦，他眼中的担忧关切几乎溢了出来。

病房门没有关，很快李明晏又听到一阵由远至近的急促脚步，随之响起的是护士毫不留情的训斥——“走廊上不准跑！”、“哎哎别进去病人才刚醒，病房里头人数超了！”

然后李明晏就在一排的脑袋后面看见了景煦。他不顾护士的阻拦，灵活地窜进了病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李明晏病床前。他俊颜依旧，脸色如常，一开口，声音却哑得厉害：“哥哥……”

叫了一声之后，就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他把手从被子下伸进去，轻轻地搭在李明晏的手腕上，眨也不眨地望着李明晏。

李明晏回望着他，嘴角向上提了一下，递给了景煦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他嘴唇翕动，景煦忙弯下身靠近他，分辨着话语。

圆……圆蛋……圆蛋什么……

元旦……快乐。

景煦蓦然想起几周前，李明晏与他并排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许诺着：“元旦我陪你，好不好？”

他溘然阖上眼，忽然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景煦握住了李明晏的手腕，手指克制地在皮肤上摩挲着。他多想将李明晏就此桎梏在自己的掌心里，替他挡去风雨，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撒手。

“元旦快乐，”他嗓音干涩得近乎哽咽，“哥哥，你吓死我了……”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他记得噩耗传来的那一秒，自己如坠冰窟，任凭理智如何拉扯，他始终上不了岸。条条证据将这场事故指向剧情安排，素来引以为傲的大脑却对这些逻辑通顺的分析置若罔顾。他溺于深海，冰冷的海水疯狂地灌入口鼻，窒息的痛苦让他无法冷静地去对待。

然而李明晏短短的四个字，就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这人可真是拿捏住了他的命，轻易就能让他生，也能让他死。

李明晏温柔地看着景煦，然后目光慢慢地往他身后移去，逐一扫视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其实不该回来这么早的，身体疼痛难忍，娇生惯养久了，连50%的痛感都挨不住。脑子更是眩晕不止，不知道是睡久了还是脑震荡后遗症。

但是李明晏却忽然觉得很安心。

回家了。他这样想着，又闭上了眼。

***

根据剧情，李明晏现在应该深陷自责，内心饱受折磨，一边吊唁母亲与继父，一边保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