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第一次面对杨徽，崔萍竟有了一种招架不住的感觉。她不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让她能够轻描淡写地说出父母对她的忽略甚至抛弃，更能够坦然面对自身的挫折与遭遇，且对这些遭遇保持了一颗平常之心，没有因此退缩或是避而不谈。

崔萍有些不自在地移动目光，任目光散散地落在那对卷子上，想缓解内心的激荡再与杨徽继续说话，她尚未考虑清楚该以怎样的话语来安慰杨徽，她向来只懂得如何去批评指正学生，却已经不太懂得该如何安慰学生了。

有一次她原本想跟一位成绩考砸了躲在角落里哭地学生说些鼓励的话，哪里知道说出来的话里满是指责的语气，那个学生哭得更厉害了。自那以后，崔萍便知道自己说不了软话。

可杨徽又先她一步开口了：“老师，您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因为我的事情有什么顾虑，。爸爸妈妈都不会管我的，我爷爷也不在，所以以后家长会他们都不会来。但我不是孤零零的，我有亲人的。而且我快满十八岁了，我可以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任的。”

杨徽心想，正好老师提起家里的事情，她趁这个机会把情况交待清楚了，以免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老师会难办。以前在南溪上学的时候，学校老师都清楚杨徽家里的情况，所以杨建国在世时就由杨建国出席家长会。杨建国过世后，有时是王爱华来出席杨徽的家长会，有时没有人来，老师们对此没有什么惊讶的。

崔萍心里的震撼更深，她明白家庭生活不完满的孩子或许会过于早熟，可她没想到这个学生在缺乏家庭关爱的情况下还能对他人保持一种体贴与善意，倒是她这个老气横秋之人过于纠结与别扭了，于是便转头去看杨徽，问：“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

杨徽点头：“我们村的人对我都很好，他们会关心我也会帮助我，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还有……”她想说，她还有和墨，“我还有一个很亲的人，他一直照顾我。”

崔萍听见杨徽这么说，心里稍稍放心。她也不再说些场面话，坐着了身子，理了理情绪后对杨徽说：“好的，老师了解了。你的家庭资料的问题我也清楚了，以后就好办了。现在你已经来了昆明读高中，希望你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学习，把心思放在该放的事情上。”

崔萍这番话说得锐利得很，不带修饰的，杨徽明白老师教训得对，便点头答应了，又与崔萍说了几句话，便道了别走出办公室。

天色完了，天上月明星稀。杨徽抬头看着昆明的天空，那片漆黑夜空中映着城市灯光交错的影子，不似南溪那样，南溪的夜空只有漫天星斗，亮闪闪地朝她眨眼睛，爷爷跟和鸿叔就在那些星斗之间，默默注视他们。

杨徽长长地吐了口气。

是啊，这里是昆明。

昆明与南溪，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