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找什么？”

身穿蓝白制式道袍的鹰钩鼻女子坐在酒楼上，专注地望着对面的红色舞衣女子。然而红舞衣并不看她，而是侧头看向窗外。

她不做答，分明表现出抗拒的意思。

灵珑懂得这是没有说出口的拒绝，对她保持缄默，有一层意思是她不配得知绣袖的过去吗？

“绣袖，”灵珑长吸一口气，问她：“咱们认识，多久了？”

“十二年了吧。”

“原来你还记得啊。”灵珑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概，随即问她：“那……你为什么瞒着我呢？咱们是朋友，不是吗？”

绣袖终于转过头，抬头时泪眼婆娑，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灵珑顿时慌了神，急忙要拿帕子给绣袖揩去泪水，绣袖仰头，任她动作。

“灵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朋友，什么都不跟你说啊？”绣袖苦笑着问她。

灵珑愣了愣，低下头：“那倒不至于，毕竟，我……也有没跟你说的事。”

比如说，灵珑的身世。

灵珑以前很喜欢玄霄，因为她自己本来也有个跟玄霄差不多大的妹妹。

纯阳宫现在少有人知，清虚门下灵珑灵琅其实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其实还有一个更小的妹妹，叫铃铎。她叫玲珑，二妹琳琅，清虚子于睿早年四处游历，偶遇因为洪水流离失所的玲珑灵琅姐妹，把她们收为弟子，带回纯阳宫悉心教导。

为什么没有铃铎？因为铃铎死在洪水中了。

“我当时不该去够那个萝卜的！”灵珑悔恨道。

洪水来得太快，三姐妹的父母只来得及把姐妹三人放进木桶里，自己就葬身洪水波涛中了。木桶里什么也没有，姐妹三人漂了一天一夜，又饿又渴，忽然水面上漂来一个萝卜。

灵珑当时要去够那只萝卜，姐妹三人中她最大，当时已经十岁了，体重也重，趴在桶沿够萝卜，结果木桶重心不稳翻了。妹妹灵琅只来得及拉住她，小妹铃铎就被大水冲走了。

“是我害死了我的亲妹妹，”灵珑如此说道，眼眶湿润，“所以后来看到玄霄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对她好的，因为她像我的妹妹铃铎。”

“真巧，我也有个妹妹呢。”绣袖抬了抬眼皮，眼神很平静，“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年的事，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这件事，又该从何说起。”

绣袖顿了顿，道：“那我先从当年被我灭门的文家说起吧。”

灵珑正襟危坐，凝神细听。

“当年，洛阳文家上下八十余口人被我屠了个干净，老人，女人，孩子……”绣袖张开手对着光线看了看：“当时，我手上全是血，不是鲜红的，是那种暗沉沉的红，像铁锈又发紫的那种颜色。”

“我提剑进去的时候，有个孕妇，肚子很大了，她根本弯不下腰，可是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我放过她，饶了她，她说她孩子快要出生了……”

灵珑神色悲戚，并不开口询问绣袖放过那个孕妇没有。因为她知道，当年文家上下惨遭灭门，除了当时在万花谷求学的文丘逃过一劫，文家上下八十余口人，无一人生还。

果然，就看见绣袖借着光线，把一双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笑着说：“我给了她一个痛快，一剑封喉，当时她的血就喷了出来，溅了我一脸，还有很多沫子。”

那个孕妇死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怯懦与畏缩。她或许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为腹中孩儿争取依照生机。绣袖的剑很快，她还没来得及露出恐惧的神色，人就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她喉咙口流出，很快蜿蜒成一片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