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几颗寥落的星子闪烁着。

刘老二打着哈欠爬起来，掀起蓝底白花布帘，夹杂着水汽的凉风打在脸上，瞬间睡意消退，清醒过来。

刘老二走出船舱，探头看了一眼，天黑看不大真切，但能看出来挂网上收获不少。

身后传来细微动静，刘老二回头看了一眼，是他的儿子小刘。小刘今年十三岁，半大小子，已经是他爹的好帮手了，打渔，弄潮都是一把好手。

“爹！”小刘也探头看了一眼，兴奋喊道：“有货！而且绝对是大货！”

刘老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瞎嚷嚷什么！再叫把人都给招来了，咱爷俩就等着吃风把屁去吧！”

小刘不敢造次，安安分分挽起裤腿，跟他爹一人一边开始抬网。

“一二三，起！”

爷俩使出吃奶的劲儿，挂网却纹丝不动。

刘老二咂吧咂吧嘴：“儿子，是不是底下在石头上挂住了？咋不动呢？”

小刘探头望了一眼，，见挂网吃水很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要不我下去看看，是不是挂着了，我给解一下。”

他水性好，刘老二也放心，大手一挥让他下去看看。

水底一片漆黑，小刘没敢游太深，就近薅了一下挂网，抓到一把纠结的水草，牢牢缠在挂网上。

小刘扯了两把，根本拽不动，水草缠得紧。他略一思考，拔了后腰别着的小刀，当机立断把水草割断。

割下来的水草裹了一团什么东西，圆滚滚的，小刘无意碰到一下，软乎乎的，他想大约是水草缠着的什么垃圾吧，并不算稀奇。

他拽着那把水草，飞快地浮了上去，把水草以及缠着的那团东西一掼，抛到船板上，自己冒出头来，喊道：“爹，网让水草给缠住了，喏。”

刘老二看时，只觉得那团东西莫名诡异，心里一跳，咬牙点了盏灯，提灯看时，却是一个人头。

漆黑的头发被小刘刀割得七零八落，露出一张被水泡得浮肿的脸，一个眼珠已经烂了，剩下一只眼睛竟然好似直勾勾盯着刘老二。

刘老二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指着那个人头嘴唇震颤却说不出话来。

“啪”，又是一个人头被扔到船板上，还骨碌碌滚了两圈。小刘从水中探出头：“爹，快来帮忙，下头好多水草！”

“儿子……”刘老二颤抖着：“快回来！”

等小刘依言爬回来，刘老二才扯着嗓子大喊道“死——人——啦——”

七秀坊。

绕过杂生的花树，舞蹈用的软履踩在青草地上，发出窸窸簌簌的细微声响。直到大片阴影投射到绣袖面上，脸上不再有温暖的感觉，绣袖才慢慢睁眼。

入眼是一身粉衣的柳清风，半蹲着身子俯首看她，面容沉静。

绣袖心头一动，眼前的面容又和记忆中那张倔强不肯落泪的脸重合，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是你啊。”

绣袖慢吞吞地坐起身，柳清风掀开衣摆，在她身旁坐定。

柳清风木着脸：“你每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吗？”

“啊？”绣袖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笑开了，眼睛也自然眯起：“这样不好吗？”

柳清风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的？”

她嗤笑一声，数落道：“现在的七秀坊还有你认识的人吗？”

想了想，她又讥讽道：“对了，好歹你还认识坊主，不是吗？”

她仿佛讲了一个蹩脚的笑话，自顾自地大笑，绣袖没说话，笑眯眯地看着她。

等到柳清风终于停下了，她笑得眉眼弯弯：“我认识的人，还有你呀。”

柳清风脸色冷了下来，转头看着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绣袖却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小清风，那年七夕，你等了我多久啊？”

柳清风瞬间黑了脸色：“我根本没有等你！”绣袖笑得更大声了。

怎么可能呢？

七年前的七夕。

秀坊中女儿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