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还没到，接湘云的车子便进了荣国府。

贾母不放心，先把湘云叫进来细问到家的情景。湘云气恼道：“婶娘也真是，来接时只说家中有急事，务必要我回去一趟。我还真以为出什么天大的事了呢，谁知道回去一瞧，竟是安排几个婆子来相看我。——哎呀，老祖宗不知道那些婆子有多恶心，脸都快趴到我眼前去了，不只看脸还看手，又摸又捏的，我实在忍无可忍打掉了她的手，谁知那婆子就恼了，说我没教养，不尊重长辈。为此事，我婶娘把我好一通喝斥。老祖宗你说，这事儿能怨我吗？……”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抽抽哒哒地哭起来。

贾母一听，也气得白了脸，骂道：“什么东西，也敢挑剔我家的姑娘！”随即又红着眼圈儿感叹道，“可惜你父母去得早，不能护你周全，你这婶娘虽待你克薄了些，终究是将你抚养长大的长辈，如今又要操心你的亲事，你也要体谅些才是。”

湘云扁扁嘴，有心反驳几句，又觉得好没意思，只好低头抹泪懒得作声了。

贾母见她情绪不高，忙趁机道：“昨儿你林姐姐来找你，说有急事同你商议，你赶紧过她那边去吧，记得别惹她生气。”

湘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很快出了荣禧堂，往潇湘馆来。

彼时黛玉正同女官们说话，一见她来，女官们便退了下去。黛玉觑着她的脸诧异道：“怎么家去了一趟，脸色这么难看？是有人给你气受了吗？还是……回去的事情不顺利？”

湘云没好气，只得把同贾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忍不住问：“林姐姐，你说，若是你遇到这样的糟心事，你会不会忍？”

黛玉冷笑道：“当然不会忍，又为什么要忍？我们是非他家不嫁了，还是自惭形秽任由她牲口一样地挑挑拣拣？哼，依我说，打得轻了！”

湘云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登时来了精神，附和道：“就是这个理儿。何况是那婆子先不尊重我，我才让她没脸的。这能怪我？”

“说得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大不了一死，还怕什么？”黛玉难得口出豪言，凛然地竟像个赶赴战场的战士，看得湘云都忍不住了。

“林姐姐，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骨气。”湘云被黛玉的认真劲逗得登时转怒为喜，笑嘻嘻道，“我之前还以为你病病恹恹的好欺负呢，原来骨子里这么强硬，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黛玉故作惊讶：“怎么，原来你一直想欺负我？那就别怪我不拿你当朋友了，我手头的这桩好事还是去便宜别人更好。嗯……到底要给三妹妹呢，还是给宝姐姐呢？”

话音未落，湘云早按捺不住，上前讨好道：“好姐姐，快别卖关子了，赶紧把好事说出来，也好让我冲冲这身上的晦气。”

黛玉听了，这才打住玩笑，认认真真地把程汝风的事儿说了。湘云听了，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这、这是真的？就是那个同你家晋王一起当摊主的那个？这、这怎么可能？”

黛玉笑道：“怎么不可能？你是觉得人家太优秀，还是觉得自个儿不够优秀？”

湘云不知不觉红了眼圈，讪讪道：“程家的势力如今可是如日中天，这位程三爷又是你家晋王的心腹，程家会同意我这个没有爹疼娘爱的人进门吗？万一将来成了他家的拖累……”

黛玉没等湘云说完，便摆手制止，冷笑道：“我原以为只有像我这样彻底没有亲人依傍的人才会这么想，原来你也是这般想法。其实，咱们都错了。你想想，咱们已然成了一叶浮萍，若还是一味地自怨自艾，那生活还有什么指望？只有咱们努力地生根发芽让自己立稳脚根，才会让别人看到希望的同时，也给自己希望，你说是不是？”

这还是湘云第一次听到黛玉如此发自肺腑的声音，忍不住眸光亮了亮，欣喜道：“林姐姐，原来你是这般的女子！我竟是自愧不如！”

黛玉自嘲地笑笑：“我算什么，不过空有一些荒唐的想法而已，眼下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