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于玏却弯起嘴角，说出一个陈叙怎么也预料不到的答案。

“一个都没有。”于玏说。他嘴角是一个笑着的弧度，眼睛却没笑，“我很幸福，太幸福了。我不聋、不盲、不瘸、不傻，家里有房子、车、食物和玩具，从来不知道冷和饿是什么感觉。除了经常感到无聊，我什么都不缺。”

“但是没有难过的资格。”他喃喃地说，停顿了一下，“他们说难过一定要有理由，否则就是假的。”

“就是这样，你不该对我有任何希望的。”于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表情很疲倦。

不管是把自己的意义建立在他人的意义上，还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快乐上，都冒险而不值。就像地基一旦崩溃，整个高楼都会坍塌。他已经对那些应该让他感到幸福的东西没有任何感觉了，不想让别人的希望最后也沦为废品。

于玏看向陈叙的表情很漠然，让陈叙突然想起前几天，他们一起看学校花坛里开的那株红梅的场景。

那天中午放学，他们往食堂走，半路闻到一阵不同寻常的香气，不是饭香。

陈叙走着路，顺着香气下意识往旁边一偏头，一树红色的花就撞入满目。是梅花。

经过的人都说好香。花的颜色素淡，树的枝叶并不招展，如果不是远播的香气，绝不会在这样人人迫于严寒驱逐的冬日赢得这许多驻足。

陈叙后退几步，把那棵梅树全须全尾纳入视线。

“原来是棵梅树，”陈叙深吸一口气，觉得心情也愉悦不少，望了望四周惊喜地耳语着的人群：“看来很多人和我一样，以前都没注意过。”

“司空见惯之后反而会新意全无吧，”于玏看着那棵梅树，眼神清醒而冰冷，“只有一棵。少，所以贵。”

陈叙才注意到，包围那棵梅树的，都是些比它高大但叶落枝枯的树木，它在包围圈里孤独地一颗独秀。

孤独。即使此刻被许多人观赏着赞叹着，还是不能抹杀它孤独的本性。几天前闻过的红梅香味似乎还盈在鼻尖，陈叙觉得周身仿佛降了一层霜，连同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冷下去，麻痹到底。

于玏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知道。

回去之后，陈叙什么事都做不下去。

他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周围是已经在各自的位置待了十多年的家具，大多年岁比他还要大，有的表面掉了漆，有的部分腐朽残缺，因为没有完全损坏，仍尽职尽责地继续工作下去。

它们还能撑多久？陈叙摸了摸失去光泽的沙发布料，还笼罩在白天于玏对他说的话里。

陈叙记得于玏家住哪个小区，也知道能住那个小区的人，家里不一定完全富裕，但屋里的陈设绝不会很旧。起码不会像自己家的家具这样古旧失修。于玏一定有一个美丽的、庄严的家。陈叙想。

可是他不快乐。

陈叙想着，如果他一瞬之间拥有了一切于玏有而他没有的东西，他会不会快乐。

会。然而这种快乐不是因为他拥有了那些本来不属于他的东西，而是因为他一直很快乐。无论拥不拥有那些东西，他都会这么快乐。快乐是他自己的，不是别的东西附加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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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还有三天，高三年级放了寒假。

李思观是高三（17）班第一个出教室的。他轻快地走出教室门，留下背后整整一班的人——他们的书包已经塞得吃不下，还在对着书桌苦苦思索带哪本资料回家。

放假这一天校门口的家长格外多，父母们要接的不仅是孩子，还有在没看见前完全预料不到数量的书本纸张。

李思观走出校门，经过一堆家长，在路边看见了徐绰。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弯身倚靠在路边的树旁，没个站相。

“小观。”徐绰站直，叫他一声，朝他招手。

李思观向他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徐绰道。

其实李思观早就猜到了，还是故意问了。

“你们放假可真晚，”徐绰说，“还有两天就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