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后不久，运动场的“我运动我健康，我成长我快乐”横幅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博高三白活”，然后又加了几句诸如“拼十年寒窗挑灯苦读，携双亲期盼背水勇战”、“唯强者进，唯恒者远”。

李思观戴着耳机站在操场上，眺望一眼主席台的大屏，上面写着“榆杉中学2017届高三成人仪式”。年级主任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读了一大段，内容无非是“大家已经成年了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要奋力一搏”等。

底下的同学们听这些话听到耳朵起茧，大多都在低头看自己手里巴掌大的小本或纸。周围的人都埋着头，只有李思观在队伍里面张望，队伍前的班主任看见了，什么也没说。

冗长的演讲稿读到末尾，年级主任突然大喝一声：“同学们！”然后很有技巧地止了声，扫视台下。

很多同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抬头看主席台，李思观却偏偏这时候把头低下。

“我建议同学们都把右手举起来，举过头顶。”年级主任示范着举起右手，“来，大家都举起来，一定要是右手，因为这是你们握笔的手，相当于军人持枪敬礼的手，这是很重要的！”

台下杂乱地伸出一条条胳膊，是有人听指令举起了手，还有的人还没搞清楚情况，四下里乱看，看见周围的人和台上的人都举了，于是也跟着把手举起来。

“很好，大家跟我一起喊口号，喊一句举一次手。”年级主任说。

李思观两条胳膊垂在身侧，食指稍稍移动，能够摸到校服裤子侧边的中缝。

然后他听见主席台上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坚持就是胜利！”

“坚持就是胜利！”台下紧跟的一句能够撼动天地的呼喊，李思观置身其中，即使戴了耳机，也被震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天属于我们！”

“明天属于我们！”

“坚持就是胜利！”

……

余光里，旁边一条队伍里的一个人转头看了李思观一眼，随即把头转回去，不到一秒又转回来，又看了他一眼，再转回去。

那个人第三次看过来的时候，李思观直刺刺地盯着他，取下自己的耳机塞进口袋里，默默举起左手——他是用左手写字的。

那个看了他好几眼的人不再转过头来了。

李思观没有出声，只是稍稍张开了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不需要这样自我鼓励；又或许是刚刚年级主任发动号召的时候，他恰好觉得烦。

操场的沸反盈天的声响传到教学楼，传到陈叙的耳朵里。他本来正在心无旁骛地写卷子，听到第一声“坚持就是胜利”，笔尖一顿，心思就飞走了。

直到那阵滔天的呼喊过去，下课铃响，他的心思再没重新聚合起来，卷子也悲惨地没写完。反正一时半会也写不下去，他把笔扔到桌子中间，压住卷子以免被风吹走，然后打算到教室外面走走。

已经入夏，花坛里草木疯长，不知品种的花犹自含苞。陈叙在花坛边站了会，就看见不知道从哪里闲逛回来的吴一跃。

“校园卡借我用用，去超市。”吴一跃道。

陈叙瞥了他一眼，说：“你又没带卡？”

“咋的，我又不在食堂吃饭，带卡干啥。”吴一跃不满道。

这个星期借了快八回卡，陈叙搞不懂他天天不带卡，每天早上是怎么进校门的，但转念一想，吴一跃是老师的孩子，又是这样张扬放荡的性格，一个门禁应该也不算什么。

“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啥？”吴一跃说。

“不用了，我不像你饮料当水喝，我中午吃饭要用，你放学前给我就成。”陈叙说完，准备转身回教室。

吴一跃问了句：“你去五楼吗？”

陈叙一停，说：“我回教室。”

吴一跃继续道：“奇了怪了，你很久没去五楼了。好像……一个星期了吧。”

“我以前也没有经常去吧。”陈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