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宫人便整齐应了声，轻轻退出去了，动作迅速。待没了人影，俞太后才缓缓起身，轻轻瞧了眼步筠；“哀家走了数日，前段时间听闻宫中不太平，圣上差点受了惊，得亏步首辅护驾，可记大功一件。”

步筠还是微微俯身，应道：“臣乃月华的臣子，自当以护皇上安全为己任，太后老祖宗过誉了，臣恐无力担当。”

太后的指尖稍稍一颤，看了看他：“步大人能有这份心，实属我月华之幸运。”

说着就走向步筠，却换了一个语气：“这世上可没谁的消息比得过步首辅，皇上意欲设立东西厂，此事大人可有所耳闻？”

步筠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皇上见臣工作劳累，便想着设立东厂，共辅皇位，同治朝纲，也能作监督，查查那些有谋逆之心者。”

“共辅皇位？那锦衣卫当如何？”太后冷冷道：“现如今，月华的锦衣卫早已无实权，还如何辅佐？大人这心思明镜，自是知道得清楚。”

而步筠倒是噙着一抹笑意，道：“自然知道，皇上这举措，无非是想削去臣手上些许权。而太后娘娘此次这般着急回宫，仅是为了想对臣说这些，让臣有所打算？”

俞太后听了不太高兴，但还是接着说道：“十五年前，惠妃也曾生下一名公主，现如今不知流落何处。而尽管寻人的差事明着指派给你，但暗中皇帝也差了东厂的人在做。此前刚有消息，东厂已经先一步找到公主，人已在回京的路上。要此次东厂的人在前头把公主送回皇帝那儿，于大人不是好事。”

太后手指还在拨弄着佛珠，仿佛说的是家常。而步筠却淡淡，当下微微敛眸。言道：“新来的总得先有个响头，不然也不会设立，东厂的人到底有点东西。”

这慢悠悠的仿佛与己无关的语气，让太后却不悦，佛珠也被狠狠拍在香案上，蹙眉吊眼：“如今都这个情形了，大人还高高挂起般，就等着公主被东厂人送到皇帝跟前，眼看着东厂压在你们上头？”毕竟是多年的心血，面临着威胁，谁又能安稳睡高榻？

太后再怎么焦急，但步筠面上却丝毫没有焦急的神色，而是淡淡一笑，倒是有点自嘲的意味：“找到公主又怎样？又怎能保证安稳送到宇文筽跟前？到底不过是阉人，能有什么东西？”

俞太后惊讶：“大人这是，想对公主……？”但转眼又摇头，思索了一下，道：“不可，公主若是这便无端死去，东厂虽有责，但你同样也没法面对皇帝。”

而步筠哂笑，不置可否，温润珠子从他指尖缓缓划过，他淡淡道：“东厂的公主没了，但臣也能找到真的公主。十五年未见，臣说真的，她能是假的么。是真是假，不还是人说了算。”

“这样……”太后稍稍一想，寻思了一会儿，便了解其中意味，旋即笑了；“倒是个法子。”

再转眼看人时，人已拿着黄香参拜着佛，轻轻阖眼，面色庄重，在周遭青烟中倒有种被佛庇佑的错觉。太后顿了一下，想靠近些，但那人仿佛身后有眼般，一个退步，便拉开了一段距离。

太后显然有些迟疑，酿了酿话：“多年过去，这不与人近身的毛病还在？”

步筠没有回话，而是恭谨作揖，道：“也不早了，太后老祖宗刚回，当好好歇息，臣就不打扰太后清净了，先行告退。”说完便转身，踏步而去。

人走了，佛堂又变得寂静空荡，只有青烟徐徐，太后有些怔然。最后呼吐几口气，觉得眼眶有些酸，但毫无泪水，而掩面自叹一番。

步筠从沉昭门出来的时候神色淡淡如常，刚要着步上箭亭，迎面走来个男子，身着飞鱼服，到了面前作揖，喊了声大人，小声道：“属下已查探清楚，就等大人一声令下。”

步筠眯了眯眼，眼底有太液池的波涛潋滟，他稍稍沉吟：“速战速决，收拾干净。”说罢，便抬眼看那欲隐的夕阳。

天边都是红霞，夕阳已半截身子到了山里，黄昏时分，应该醒来了。

太阳兴许小酢几杯，醉醺醺的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