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礼貌微笑，没有搭腔。

顾老爷子瞧着他，轻叹了声：“祁儿，这世上的事儿，就这么回事。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的那些，纵使心里再不甘也得学会放下，学会宽恕，否则只能伤人伤己，于事无补。”

顾祁抬眼，黑嗔嗔的眸子说不出的复杂，似乎是讥诮，又似乎是嘲讽，隐约的，还有那么点淡淡的难过与失望：“爷爷，所谓‘宽恕’这两个字，我一直认为，只有被伤害的人才有资格说。旁人，”他笑着摇了摇头，“是没有资格要求受害者去‘宽恕’的，有句老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那就是‘刀插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老爷子被他堵得噎住了，半晌才说：“祁儿，哲儿的确不像话，可他再怎么不对，也是你的堂哥，是咱们顾家的人。你们俩不合甚至兄弟内斗，只会让外人看笑话。爷爷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原来今天爷爷来看我，是为了给顾哲做说客的，怕我记恨与他。”顾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那您还是别白费口舌了，从他把身怀六甲的我母亲推进池子里，害得我和母亲差点死掉的时候开始，他已经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所谓的血缘亲情。我绝对不会原谅一个想置我和母亲于死地的人，不管那个人是谁。”

“祁儿！”

“我以为这个家里，起码爷爷对我父亲和他的妻儿，会有那么一丝怜惜的，抛开父子亲情不说，起码他也跟着您出生入死了二十来年。没想到，”顾祁脸上的讥诮更甚了，笑着摇头，“您并不心疼他和他的妻儿所受到的欺辱，只是在尽力维持顾家表面的所谓和睦。”

顾老爷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当面数落过？何况还是自己的孙辈，被他说得又惭又恼，心里蹭蹭冒火，不由得嗔怒道：“你怎么就不明白爷爷的良苦用心呢？你再怎么跟你堂哥置气，过去的事儿也改变不了！所谓家国天下，凡事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必须以大局为重！你身为顾家的子孙，当然有责任维护顾家的和睦，光大顾家的门楣！”

顾祁眯了眯眼睛，轻抚着小猫毛绒绒的小脑袋，慢条斯理地说：“责任和权利是对等的，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责任义务，只有相对的。二十六年来，我没有享受到身为顾家孙子的待遇和权利，就不要跟我谈什么顾家子孙的权利！”

“顾祁！”顾老爷子真的被他这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震惊到了，气得胡子直抖，“你你你在说什么？你的血管里流淌着顾家的血，没有顾家，怎么会有你？！”

顾祁冷笑：“出生在顾家，不是我的选择，但我可以选择，以后还做不做顾家的人。”

腾地站起来，顾老爷子脸庞涨得通红：“顾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顾祁对他的怒气视若无睹，云淡风轻地说，“顾家差点害死我和我母亲，逼得我们母子天各一方，害得我变成个残废……这样的好家庭，换成谁，都不会稀罕的。”

听他提到自己的双腿，顾老爷子多少有点愧疚，怒气也消散了几分，讷讷：“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换成人工智能仿生腿也不影响什么，是你自己不肯换，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顾祁：“哦，那你把顾哲的双腿打成粉碎性骨折，再给他换成人工智能仿生腿，以前的林林种种我就都不计较了，这一件事能做到，我就会原谅他。”

顾老爷子瞪着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晌才说：“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顾祁被他的双标气笑了，“他对看我做的事，为什么不可以在他身上重做一遍？”

顾老爷子：“就算把他的双腿打断，你的腿也不可能复原，你干嘛非得伤害他，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他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奈何已经收不回来，只见顾祁陡然沉下脸：“顾哲对我和我母亲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你们从来没人问过他为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来问